在卸除名为千金小姐的伪装后,楚嬢翠的脸孔看起来相当有自信且生气勃勃,那双水亮的眸子完全就是属于女飞贼的,生动而有活力,在眼波流转之间,每每透露出其主的坚韧性格,绝不可能轻易屈服于人。
然后,那张可爱的小口,轻轻张合了几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祎昕着迷地盯视着,竖耳等待她会说出什么话——
「你、你看够了没?」
话虽说得强硬,但楚嬢翠整张脸都红了,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大剌剌地打量,她简直要觉得自己仿佛光溜着身子走在大街上似的。
虽然这么大胆瞧她的是她的丈夫……不,正是因为丈夫才更教她害臊啊。
今晚,是他俩的洞房花烛夜,也是从今晚开始,他们将成为最最亲密的人。
面对娇嗔的楚嬢翠,祎昕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得更加开怀,他喜欢她这些可爱的小反应,这让他觉得两人益发亲近。
「先喝杯交杯酒吧。」为免她的脸红到着火,他干脆地放开她。
楚嬢翠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因为当他放开手的瞬间,她感觉到的不是松一口气,而是失望……为什么呢?
莫名其妙被个男人捉着下巴拼命打量,她应该要觉得很讨厌啊,为什么她就只会害羞、不安,却压根儿没想到讨厌的反应呢?
就在楚嬢翠还在胡思乱想的当儿,一只酒杯已递到眼前,她想也未想地就打算一饮而尽,却被祎昕笑着阻止。
「你要是一个人把交杯酒喝光,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轰的一声,楚嬢翠的小脸又红了。
其实她应该很习惯与祎昕的亲近啊!楚嬢翠这么对自己说。每回以女飞贼的身分与他打斗的时候,其实两人间的距离都不可能远到哪儿,但为什么现在仅是这样面对面交谈,她就会晕头转向,老干出一些傻事呢?
「喝了这杯酒,我们就算是夫妻了。」说完,祎昕率先与她勾臂,像是说明他会一辈子抓住她,要她别想逃。
虽然还是非常害臊,但楚嬢翠努力克服脸红的问题,与祎昕勾臂饮酒。
冰凉的酒液在滚过喉咙的瞬间变得热灼,虽然不善饮酒,但楚嬢翠还是一饮而尽,她想要放下酒杯,可不知为何,指尖却突然失了力气,透白的瓷杯也因此跌落地面,碎成片片。
「嬢翠?」祎昕怀疑地喊着,难道她还是不愿接受婚事?
有那么一刻,祎昕直觉认为她是想藉此发泄不满,但方才的种种娇羞反应却又如此真切,桦昕无法相信她会突然改变心意。
可下一刻,祎昕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哪里是想发泄不满……她根本是脸色发青了!
「嬢翠?!」祎昕吃惊地看着她原本红润的小脸瞬间惨白,而且身子还开始摇摇晃晃地,活像是弱不经风的病美人。
「好……好痛……」楚嬢翠沙哑着嗓音低语。
才刚吞下肚的酒液在她的胃间翻腾着,而曾有酒液通过的喉咙也是又烫又热,简直就要发不出声音了。
随着时间流逝,楚嬢翠的痛苦不断加剧,终于,再也隐忍不了痛楚的她皱着眉头,倒进祎昕担忧的怀抱中——
「嬢翠,你别怕,我立刻请御医过来。」
祎昕忧心忡忡地将她安置在床上,然后唤来在门外听候差遣的下人,立刻去宴席上将受邀而来的几名御医全部请过来。
从头到尾,祎昕都待在她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曾远去。
过不了一会儿,御医们立刻忙不迭地冲进新房,一个个轮流给她把脉听诊,就连陪嫁而来的小苍也在看到她的瞬间脸色大变,甚至担心得流下泪水。
在宴席间被缠得脱不了身的楚员外也随之赶来,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好端端一桩喜事,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不断加剧的痛楚让楚嬢翠很难保持清醒,加上从她躺下的角度无法清楚看到祎昕的表情,但从他收得极紧的下巴线条,以及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劲来看,他的担忧绝不少于任何人。
啊啊,她好像知道了……
看着这样的他,楚嬢翠似乎有些了悟了。虽然她嘴巴上总说得一副讨厌他讨厌得要命的模样,但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还要喜欢他吧!
所以她很怕、很怕,怕他不像她喜欢他这般的喜欢自己,怕自己是喜欢得比较多的那一方……
因为她总觉得,喜欢得多一点的那方就输了。加上女飞贼的秘密被揭穿后,她就更加觉得自己落居下风。
虽然他不断表示,即使她是恶盈满贯之人,他依然愿意娶她为妻,但她始终没有办法相信,即使直到新婚之夜,她还是满怀着不安。
—直到现在。
那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温暖大掌,正源源不断地朝她送来力量,楚嬢翠默默让他牵着,与他「已经成为夫妇」的感觉直到此刻才终于踏实。
她,已经是他此生的妻了。
「祎昕……」
虽然喉咙疼痛,但她还是勉力喊道。
「还是很痛吗?你忍忍,御医马上就会让你舒服点的。」祎昕看着开始直流冷汗的她,睁眼说瞎话。
御医压根儿找不出她异常疼痛的原因,现在一群人正躲在门外讨论呢。
「没关系的……」她勉强牵出一抹笑容。这突来的疼痛简直要折磨死人,即使她立刻魂归九天,似乎也不会令人讶异。
「我只想让你知道……其实我也很喜欢你。」
第十章
曾经,楚嬢翠以为那可怕又剧烈的疼痛肯定会夺去她的性命,当她痛得昏厥过去时,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清醒。
可奇妙的是,当她醒来时,那可怕的剧痛已经消失,不留一点痕迹,若不是祎昕虎目血红,活像是守在她身旁彻夜未眠,始终被他紧紧握牢的那只手也留下鲜明指印,楚嬢翠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梦。
事后,任凭多少御医前来诊察,却始终找不出奇怪之处。他们一致宣称,她健康得很,完全不需担心。
随着日子过去,楚嬢翠也没再次发病,祎昕终于能够安下心了。
一年后,十三皇妃有喜的消息传遍皇城,祎昕更是开心得不得了,三不五时就从皇宫拿回补胎圣品,希望能够让楚嬢翠安安稳稳地待产。
另一方面,趁着夫婿出门不在家,楚嬢翠也开开心心地爬墙去找朋友——
「嬢翠,有孕的人就不该随便乱跑,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柳烟轻轻蹙眉,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不安分的孕妇。
这儿是「醉卧美人膝」,也是花魁柳烟所居住的院落。现在外头光天白日,倒不用担心会有寻芳客来扰,但怎么也不适合有孕的楚嬢翠出入吧!
柳烟一度以为,自己与嫁作十三皇妃的楚嬢翠恐怕无缘再相见,毕竟嫁人后就不可能那么自由,但柳烟错了,楚嬢翠非但来去自如,而且比以前更加大胆。
她虽然不再扮演女飞贼,可相对的,十三皇爷却把她转达过去的富欺贫事件一一平反。既然得到有力的支持者,柳烟和楚嬢翠自然乐得轻松。
毕竟她们并不是为了追求刺激的生活,才让楚嬢翠去冒险的。
「小苍会生气的。」她轻声警告。虽然她从没见过小苍,但多年来从好友口中听来的事迹,大概也能猜出这名忠仆会有的反应。「你都有身孕三个多月……」
虽然肚子还不明显,但小苍肯定已经紧张到担心她随时会突然生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