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只说你教我什么,我便学什么。”诸葛小雨睁着圆澄眸子,侧着头说道。
“我没啥好教你,我的功夫还是你爹教我的。”他不耐烦地说道,心里仍是乱糟糟。
“反正,我阿爹就让我跟着你,你要我做啥都行。”诸葛小雨固执地回望着他。
楚狂人冷冷回望着诸葛小雨,脑中已有了主意。完成师父遗志是一回事,带着一个公子哥儿当成拖累,又是另一回事。
“你从此刻开始,便是我贴身小厮。跟着我做事,便不许叫苦,若是叫了一声苦,你就得自个儿收拾包袱滚离狂岛。”届时,他自然会对诸葛小雨另作安排。
“不苦、不苦,我一定不喊苦。”诸葛小雨闻言,又是一阵笑。
阿爹说,她若是跟着楚狂人待满了一年,他便要带她吃遍天下美食。先苦后甘,终究得到的还是甘甜,何来苦之有啊?
“呵呵呵……”诸葛小雨笑声当啷啷地响着。
“跟在我身边,不准笑。”楚狂人低喝一声,觉得那笑容真碍眼。
诸葛小雨扁下嘴角,这下子可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她天生就是爱笑啊,要她不笑,简直就像要她吃饭不吃饱一样地要人难过啊。
这楚狂人怎么这么难以相处哪!幸好她不是他未过门的娘子。
诸葛小雨一付及此,心情很好,双唇一扬,又想笑了。
楚狂人说过不准笑!她马上捂着嘴,警觉地望向楚狂人——幸好,他正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笑。
哎哟,那她以后都背着他笑,不就得了。诸葛小雨咧出一口白牙,双手抆腰,得意地对楚狂人宽厚背影无声大笑着。
“蠢蛋。”楚狂人冷冷地抛下一句。
诸葛小雨颓下双肩,泄气地发现楚狂人似乎和她阿爹一样,有着连空气振动都能察觉的好内力。
看来,她接下来日子不会太好过喽。
次日,楚狂人起床,窗外正好飘下早冬的第一场雪。
他推开窗,窗外晨风如刀般刮扫过他只着单衣的高壮身躯。雪其实下得不大,是湿气却让晨风冻了起来。
楚狂人望着灰蒙蒙天色,也不唤人来燃起屋内火盆,屋里冷得像冰窟,但他不在乎。这些年来,为了习惯四处变动之军旅生活,他从不依恋任何事物。
他其实不爱征战,但若是他的成功领军,能让多数百姓免于被欺凌的苦难,那么他便会继续军旅生涯。
在遇到师父、师娘之前,他是个在亲戚家备受虐待的小孤儿。那段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让他学会了体会百姓苦楚。
他的苦难,是遇到师父后才渐渐褪去的。
他的名字是师父取的,他的武艺是师父传授的,他的兵书学问是师娘教导的。师父、师娘视他如己出,如果只有一颗馒头可吃,他们也绝对会让他先填饱肚子。他自然也能为了师父、师娘,牺牲自己性命。
是故,十五岁那年,师父毫无理由地赶他下山时,他才会如此痛心。从此之后,他不再对任何人放感情,也不在乎任何人,因为他不想再尝到心痛的感觉了。
诸葛小雨的出现,却让他再次回想起那年被人抛弃的伤痛。是故他痛恨看到那小子!
可他对师父有过承诺,他得实践,那是他欠师父的恩情。
可师父……怎么这样便去了?
一股撕裂般地苦扯住楚狂人胸口,他砰地一声重重关上窗,赶忙在伤痛占领他的心时,将所有感情全都推出心门外。
他凛起脸色,黑玄眸光如冰,依旧是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狂人将军。
他要让诸葛小雨知难而退,要让诸葛小雨连一年的时间都待不到,便收起包袱离开狂岛。
楚狂人推开内室的门,打算叫起睡在外室的诸葛小雨。
“诸葛——”
“你起床了啊。”
正盘腿坐在地上的诸葛小雨,一个跃身便窜到楚狂人身边。
她扬起嘴角,原是想笑,却在对上他那张铁脸时,赫然想起他叫她不准笑的命令。
“早。”诸葛小雨的盈盈笑脸顿时转成苦瓜脸,闷声说道。
“你很早起?”楚狂人问。
“对啊,我已经起来半个时辰,练完一套拳法了。”而且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楚狂人望着诸葛小雨精神奕奕的小脸,发现早起这事整不倒人后,他当下便决定,待会儿带着这小子到练武场上练军,之后再去巡视小岛护城墙之兴建。
他巡视,诸葛小雨则去筑砖墙。
纵使诸葛小雨力大无穷,他就不信那么瘦小的身子能抵得住一整天或者是数十日的操劳奔波。
“要我端热水让你盥洗吗?”诸葛小雨大声问道。她没当过小厮,不过向来都是一个勤劳女儿,这些事难不倒她。
“我不用热水。”楚狂人说。
“太好了,我正巧提了一木桶冷泉水准备要给你洗脸呢!”
诸葛小雨没待他接话,手脚利落地将木桶拎进了内室。她手拿葫芦圆杓,熟练地将水倒入黄铜盆,并摆了条手巾、放了根洗牙用之杨柳枝及一碗漱口水。
没想到她这个小厮还做得挺有摸有样的嘛!诸葛小雨双手抆腰,得意地扬起唇角。不过笑声才逸出嘴角,她便很快捂住了嘴。
楚狂人瞪着诸葛小雨,直到那些笑意全消失无踪。
“我现在想用热水。”他摆明了要整人。
“喔。”诸葛小雨点头,完全不疑有他。“那我去提热水。”
“不用了。”他学不来浪费这事。
诸葛小雨往旁边一站,看着他利落地弯身盥洗。她好奇地往他高大身躯旁一站。
哇,他就连弯下腰都还比她高呢!
咕噜,咕噜。
诸葛小雨急忙压住肚子,试图挡住饥肠辘辘的叫声。
楚狂人抬头,额眉眼上都还染着一层水气,一颗水珠在他乌黑长睫上滚动着,染湿了黑睫,映得他一双眼瞳里都是水光。
诸葛小雨瞧着他黑漉漉眼珠,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并将肚饿一事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手巾——”楚狂人眉头一皱,粗声喝道。
“手巾……”诸葛小雨怔怔地重复着楚狂人的话,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楚狂人浓眉一拧,眉眼间距离一缩近,那两道眸光是更加深邃了。
诸葛小雨此时又觉得他的眼珠子像极了她最爱的糖蜜龙眼子,可口至极哪!
“算了!没用的家伙。”楚狂人举起袖子擦去脸上水珠,眉眼凶恶了起来。“你干么直盯着我?”
“我也不知道……”诸葛小雨扯着发,才别开眼,却又很快地转回头再瞧他一眼。怪了,她怎么头昏昏,心儿怦怦跳呢?莫非饿过头了吗?
诸葛小雨这家伙在恍神什么?盯着他瞧的模样,活像中了邪。楚狂人两道浓眉越锁越紧,终于耐不住烦,低吼了一声!
“你再盯着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去叫灶房拿早膳来。”诸葛小雨转身往外走,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练完功之后——”
楚狂人声未落地,诸葛小雨身影已如鸣箭般地疾射出门口。
“……才用早膳。”楚狂人气得一脚踹向一只矮凳,心里真正想踹飞的,却是这个不受教小子!
“将军!”
半刻后,已将烦心事扔到脑后之诸葛小雨喳喳呼呼地跑了进来,并从三层大竹篮里逐一取出早膳,完全没注意到楚狂人脸色有多难看。
“这里的食材很丰富,厨娘说我可以任意取用,所以,我一早便熬了这锅粥,炒了一些山菜。”
熟悉的菜香飘入楚狂人鼻尖,那味道刺激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