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伙人是海盗嘛,他行走海域多年,还不曾见过这般面貌风雅之海盗。况且,寻常海盗不会找官船的麻烦,更不会傻到犯上他楚狂人。
“楚狂人!”一名白发老者一跃而至船舷之上,技高人胆大之举,引来士兵们几回抽气声。“是英雄好汉便站出来!”
诸葛小雨禁不住想探出头来瞧上几眼,无奈手臂却被楚狂人抓得死紧,完全动弹不得。
“你们使出这番偷袭手法,有啥资格见着英雄好汉?”楚狂人说道。他在那艘三桅船上左看右看,就是瞧不见炮台,那他们是如何掷出炮雷的呢?
“不亲手扔出几声炮雷,楚狂人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呢?”另一名灰袍老者笑眯眯地起身说道;“况且,我们也没伤了船身半分,这该值得将军站出来,和我们哥俩打个照面吧。”
楚狂人缓缓起身,高大身影将诸葛小雨遮了个密密实实。
“诸位有何指教?”楚狂人目光铄亮地望着来人。
“我们岛主知道楚将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想要招募你为夫婿。日后天下荣华富贵全都由你夫妻二人享之,如何?”灰袍老者仍然笑着说道。
“诸位好大的口气,不过你们显然没弄清楚,天下富贵于我如浮云。”楚狂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岛主?他努力于脑中搜寻着附近海域,只隐约得了一个想法——
他依稀记得这附近有座长年在云雾间的小岛,船员们皆称之为仙人岛,说是有人经过那地时,曾听得仙语不绝、仙乐飘飘。
“我们岛主蕙质兰心、身分尊贵异常,绝非一般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灰袍老者说道。
诸葛小雨头一回晓得这海上也有劫亲之事,愈听愈是火冒三丈。他们竟想对将军下手,此举根本罪不可赦!
楚狂人可是她的人哪!
诸葛小雨忖量了下与来船距离,小手抚着捆在脚踝处的乌钢软刀,准备杀个对方措手下及。
楚狂人感觉身后人儿蠢蠢欲动,低头一瞪,暗示她不可轻举妄动。
“楚狂人,错失咱们岛主,你可是会后悔千年!”白发老者说。
“哼。”诸葛小雨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
楚狂人及时开口挡去了诸葛小雨的火药味。“国有外患,此时正是急难之秋,在下不便于此论及婚嫁!”
“你好好一个人才,怎么就甘心被那个昏君给利用呢?”白发老者气得直跺脚。“总之,你若是不乖乖跟我们上路,休怪你们整船人命被你当成陪葬!”
诸葛小雨眉头一皱,双臂交握在胸前,觉得这些怪客们口气未免过分猖狂,恍若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艘百人大舰,而只有楚狂人一人。
楚狂人亦察觉到这点,他见怪客们有恃无恐,暗暗担心超前方海上恐怕是有任何不知名的海涡,而这两名老者下愿告之,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啊。
“两位都是人生父母养,这船上士兵们亦全都有父母子女,在家乡等着他们平安回府。倘若前方有险滩恶流,也烦请诸位好心告之。”楚狂人说道。
楚狂人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诸葛小雨望着他的背影,险些想替他鼓起掌来。
“都说楚狂人爱兵如己,果然名不虚传。”灰袍老翁愈看楚狂人愈顺眼,大袖一挥说道:“此番时节潮向异样,你们的船若是再往我们方向驶个一寸,便会遭逢一道暗潮巨流。你们先皇海军便曾于此一时节,在这方海域痛失一艘宫船,当时船上三百余人,无一人幸免。你们还记得这事吧?”
诸葛小雨猛打了个冷哆嗦,紧揪住楚狂人的衣衫。她偷瞄着一旁的士兵们,只见他们不是脸色惨白,便是嘴巴张得其大无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谢诸位恩公救了整船之人。”楚狂入神色庄重地拱手为揖。
“不用道谢啦!只要你自个儿跳到咱这边船上,跟着咱回去与岛主成亲,咱便好心再指点你几处危险水域。否则,咱要毁了你这艘船,简直易如反掌。”白发老者手舞足蹈地又叫又嚷着。
“你们救人是作功德,可强押人成亲,也未免太不讲理吧!”诸葛小雨倏跳起身,站到楚珏人身凌。
“小蹄子多嘴!”白发老者手一挥,一记麻编长绳便往诸葛小雨方向击去。
两船虽是隔了二十多棵柳树宽度,但长绳凌厉之势却不曾须臾减缓半分。
楚狂人倏地出掌抓住那记长绳,白发老者见状,嘿嘿笑了两声。
灰袍老者仍维持方才慈煦笑容,却同时自大袖间疾射出另一记麻绳。
这回,诸葛小雨抓住麻绳,她眯起眼,两手牢牢握住绳端。
“起!”
她出力一喝,力道一使,灰袍老者整个人竟被她的蛮力扯飞了起来,从小船上一路直飞到楚狂人这方船边。
只见,灰袍道人在船舷边打溜了一圈,松开了麻绳,飞回了小船上。
诸葛小雨没了出力点,身子蓦地往后一跌,头上撞出一个大肿包。
“好一个力拔山河的小娃娃啊!”灰袍道人说道,脸上尽是佩服之色。
楚狂人见诸葛小雨受了伤,也不再和这些人啰嗦了。
“放炮。”楚狂人回头命令道。
“且慢——”白发老者说道:“你还有你护在身后的那个粉面小子,都已经中了毒。我瞧你人高马大,大抵可再撑个一刻钟吧。不过,那个小子嘛……哈哈……”
绳子有毒!
“卑鄙。”楚狂人诅咒一声,猝地低头看向诸葛小雨——
诸葛小雨正蹲在地上,半闭着眼,唇色已经由粉转紫。
楚狂人马上掏出怀里解毒丹,喂入她唇内。
“我调制的百毒液,若是可以让你随意几颗丹丸便给破解,那我还要做人吗?”白发老者抆腰说道,放声大笑着。
楚狂人没空理会人,他捧住诸葛小雨脸庞,后背冒上阵阵冷意。
“我没事的。”诸葛小雨极力想睁开眼,可眼皮儿不听话,直往下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别恼我哪……”
楚狂人心痛到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他撼晃着诸葛小雨细瘦双肩,只怕她若不再和他说话,这条小命便是要去了。
士兵们全围在楚狂人身后,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一拥而上冲锋打仗,替将军夺得解药。
“我们不为难将军,只要你跟我们走上二天三夜,自然双手奉上解药。至于你和不和我们岛主成亲,我们不强求便是了。”灰袍老翁说道。
“你们行事如此不光明,如何取信于人?”
楚狂人话未落地,鹰眸一抬,右手已然取过一篮弓箭,倏地强以手劲射出。
灰袍老翁闪得快,没让箭射中。
白发老者的袖子却被插入了一柄弓箭。
“好玩!好玩!再射个几回吧!看是你毒发先倒下,还是我们先被你射死!”白发老者拍手叫好。
楚狂人低头望着怀里已是出息多,入息少的诸葛小雨。
见着她头儿一偏,像是永远不会再醒来似的,他冷汗频流到连旁边副使都瞧出了不对劲。
“诸葛小雨!”楚狂人重重摇晃着她的肩膀。
“啥……”诸葛小雨微张了下唇瓣当成回应。
楚狂人抱着诸葛小雨,怔坐在原地,看着她唇上青紫开始蔓延到她的脸庞、颈背、手背、手臂……
他铁铮铮汉子一条,从不怕死,所以才会选择了从军。
可他现在怕“死”!怕诸葛小雨死了,怕她会永远离开他身边。
楚狂人毅然抬头看向灰袍道人。“我跟你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