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眼角抽搐,快要抓狂。“都这种时候,还想那些干么?”
这个老板真是少根筋,只会闯祸,不懂善后,要是没有她这个好助理,卓曦西要怎么办喔!
秀兰深吸口气,说:“这样吧,你就说张摩尔的作品是真的很好,只是缺乏名气,你为了提拔新人,所以使了点小伎俩……你一定要坚持张摩尔真的很棒,这样才能守住你策展人的名声。”
“嗯嗯嗯。”合理。
“就我知道的,资深策展人刘香蕙和张伟明,也有用过类似的手法,只是没曝光而已,大家都嘛有听说,你就跟记者说,你只炒作了一次,不过分。”
“噢噢噢。”对对对,把别人拖下水,模糊焦点。
“而且你跟那些策展人的目的不同,他们捧红艺术家,买卖艺术品都有抽佣金,有时还跟艺术家拿红包,你呢?你一毛也没跟张摩尔拿,你纯粹为了推广好艺术家,否则你有必要为了新人,冒险赔上自己的名誉吗?你又没拿任何好处?你没有那个自私的动机嘛,是不是?”
曦西瞠目结舌,看秀兰越讲越激动,讲到面红耳赤,慷慨激昂。甚至抡起拳头,高呼口号——
“艺术,艺术,这全是为了艺术啊!”
曦西听着听着,热血沸腾,拍桌叫好。“没错!我真的是一直为了艺术而努力,为了提升人们的品味,丰富人们的心灵而奋斗,我不过做错那么一次,罪不该死,是不是?那些手段逼我下流比我卑鄙的有的是,他们都没事儿了,我一直这么用心认真,为什么我要被批判?不公平不公平!”
“没错,没错!”秀兰拉曦西出去。“你就这么说,理直气壮去回答他们,GO~~”
外面,三大记者歪在沙发闲话家常,点心嗑完了,红酒干掉两瓶,打开电视,看起曦西收藏的DVD。不是故意耍大牌,而是早就被策展人艺术家们宠坏,习惯被捧得高,吃香喝辣,占便宜。一看见曦西出来,她们彼此交换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微笑着看曦西战战兢兢来解释。
“其实——”
她们嗤笑出来,挥挥手,要曦西别说了。
“知道啦,你要说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艺术嘛,是吧?”
“你想说你是为了让新人有机会出头不得已嘛!”
“你想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在艺术圈很多人都这样,对吧?”
秀兰跟曦西怔在原地,枉费商议大半天,这些记者大姐们精成这样?把她们想说的话都说光了!危机危机啊,曦西工作室面临开业以来最大的危机。
三大记者啜着红酒,嗑着点心,摇晃长腿,懒洋洋地瞅着曦西跟秀兰。她们说:“这样吧,平常你对我们也不错,反正你怎么解释我们怎么写,放心啦,就算你不解释,我们也会帮你写得好听一点。”
“我们不会让你难看啦!”
记者大姐们,果然不是第一天跑江湖的,三两下将曦西落落长的解释打发掉,省却不少时间。她们老油条地反过来帮曦西脱罪——
“我看这样吧,拟一封澄清信给我们,我们照着登,真相是什么,Who care?这种新闻有什么重要?”
高个记者笑呵呵。“沈君钧说得是,什么艺术大师啊,还不都我们媒体捧出来的?那些画真的值那么多钱吗?”
“贞夫人骂曦西骗子我才觉得好笑,谁不知道贞夫人没艺术鉴赏能力,收藏名画只是为了买给人家看的。”
“常玉的作品也是啊,那也是炒作出来的吧,哪值得那么多钱?”
“哈哈哈,哈哈哈……”秀兰哈哈大笑,马上回座位扫出更多私藏零食,拆给记者大姐们吃。“说得真好,各位还要不要喝酒?香槟呢?晚上有没有活动?曦西做东请大家到君悦饭店吃饭。有这个荣幸吗?”
记者大姐们交换个眼色,她们笑嘻嘻,跟秀兰很麻吉,大家一起臭骂那些肤浅的收藏家跟名过其实的艺术家。
曦西怔看着,听得胆颤心惊。
她们将历来著名的艺术品批得一文不值,她们对艺术家们非常不屑,曦西忽然心头一紧,血脉沸腾,脸孔也涨红了,打断她们的话!
“对不起,我还是要解释,听着,这是假交易,没错。我也不是为了宣扬好艺术,张摩尔的画不怎么样,不,不是不怎么样,是烂透了,他没画画的天分!”
记者们愣住,秀兰骇住,秀兰给巧克力糖噎着,剧烈咳嗽。
曦西又说:“我这样做没什么高尚的理由,我只是想证明我很厉害,我可以把不红的烂画家捧红,你们照实写,不需美化我,还有,我会写一封道歉信,坦承我的错误,拜托你们照实注销来。”
“你确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记者好惊愕。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想毁了自己的前途吗?”陈记者纳闷。
王记者说:“我们没说不帮你,干么承认你捧红的画家烂?”
她们被曦西的行为弄糊涂了,曦西忽倒抽口气,掩面,哭了。
“这不是我当策展人的目的,不能因为这样害好的艺术家也被质疑。我真笨真差劲,我做错了啦……”曦西痛哭失声,良心不安,她毁了人们对艺术策展人的信任,她不要狡辩,她宁可承认错误。
苦情姐妹,眼神涣散,暴饮暴食,一起盘坐在沙发,在零食残骸中堕落。
曦西徒手挖黑森林奶油蛋糕往嘴里塞,红叶的黑森林蛋糕真是人间美味,虽然甜在嘴,心还是苦,眼泪汩汩淌。
“我果然证明了,呜,证明我只有漂亮,我不配当策展人,我没实力,我笨到玷污艺术的美好!”
推开曦西的手,秀兰直接端起蛋糕啃,粗暴道:“我不管了不管了啦,你这个笨蛋,你脑子有问题,你变态,害我们俩都混不下去,对啦对啦,除了漂亮你还有什么?都帮你想好了结果你乱讲,笨~~”
“拿来,我要吃。”曦西抢走蛋糕。
这两人吃的双手沾满奶油,嘴巴油油,正自暴自弃,门推开,一道夕光,随来访的人映入工作室,同时映亮她们眼瞳。随这道光踱进来的是,张摩尔。
他穿着皮夹克,牛仔裤,英姿飒爽走进来,像赛车手,随时跨上机车要逐风去,跟沙发上那两个废人形成强烈对比。
张摩尔停在曦西面前,看她正张嘴往蛋糕啃,因为他出现而愣住,她还很下雅地吓得啊一声。
惨,就这么邋遢暴露在这很喜欢她的男人面前。
秀兰呢?也好不到哪去,秀兰披头散发,流着眼泪鼻涕。跟曦西一样,两人脸庞衣服都沾着奶油跟蛋糕屑。
张摩尔没见过这样邋遢的曦西,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好像已痛哭过,瞅着他的眼神可怜兮兮。唉,他怕的就是这个。
刚才在公司,一接到在报社朋友的电话,知道他的假交易曝光,他立刻放下工作赶来。他才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报导,他画画本来就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追求伊人。他只怕曦西受打击,只怕曦西会难过,眼前看来,曦西的情况确实不OK。
“你来干么啊?”曦西懊恼,抹去脸上奶油。好糗,要来也不先打电话,真会挑时间。
张摩尔定望着她,思索道:“有事拜托你。”不管,先设法转移她的伤心,他立刻想到自己难过时必做的一件事。
“呃!”曦西打个饱嗝。“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