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重要的是,优秀的艺术品,有被好好的传播给大众,这才是她踏入这行的理想啊。“当初应该听你的。”
“啊?”
“听你的话,不要让张摩尔参加,我真的好后悔。”贪图自己的名声,却忘记策展人该有的正直态度。
贞夫人参观后,兴高采烈地同曦西说:“我是特别来看新人张摩尔的作品,看完后,终于了解罗董为什么愿意花五百万买他的作品。曦西,你真有眼光,能挖掘出这么了不起的艺术家。我要藏集他的全部作品,帮我约张摩尔吃饭,我要在我们公司的艺廊挂他的画。”
当艺术修为极高的贞夫人也这么称赞张摩尔,曦西在一旁听了羞愤惭愧,心虚至极。
偷空,曦西离开朵美艺术馆,到路口的咖啡馆透透气,在靠近花院的角落,她看见张摩尔。他摘下墨镜,独坐在那,瞅着花园,不知正在想什么。
点好咖啡,曦西过去,停在他面前。
“张摩尔,你不可以擅自离开展场,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万一参观的人对你的艺术品有疑问,你最好是在现场跟他们解释。”
张摩尔缓转过脸来,看着她,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只有阴沉。
“那些人,吵得我快烦死了。”他说。
曦西脸一沉。“张摩尔,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他的展区最热,他应该高兴得要命,还矫情嫌烦?
她眼中的不屑,张摩尔全看见了。这段日子她的冷淡,也让他捱够了,他已经没力气再去对她温柔或微笑。她跟白御飞正打得火热吧?嫉妒和绝望,使他愤懑不满。
他恶毒道:“我就是觉得烦,你这个策展人管真多。”反正已经被讨厌,自暴自弃,索性让她讨厌得更彻底。
曦西倒抽口气,端着咖啡的手微微颤抖,很想将热咖啡泼他脸上。
她咬牙道:“怎么?现在我这个策展人对你不重要了?也对,不需要我了,怎么?今天收集多少张媒体记者的名片?”冷笑着说:“再跟你说个天大的好消息,日笙企业的贞夫人想约你吃饭,想收藏你所有作品,我一向佩服贞夫人的眼光,现在才知道她肤浅,根本分辨不出作品好坏。”
“太好了,我还不及待想跟她见面,也许她可以金援我、让我更无后顾之忧的从事艺术工作。”
爱与恨,也许如双面刀吧!张摩尔感觉痛彻心肺,爱她有多强,此刻恨就多巨大。那不甘心的感觉,日夜折磨张摩尔。感情挫败,让他憎起曦西,他故意气她,现在,看她气得面孔涨红,竟自虐地感到一丝快感。同时,他心酸地暗暗嘲笑自己,到最后,让她注意他的办法,竟然要靠惹她生气。可怜啊,张摩尔。
曦西心灰意冷。“原来如此,原来我被利用。为了出名,你还真是卑鄙。”利用完,就换另一种嘴脸,她不寒而栗。
“你这样说不厚道,你应该要谢我。”他说得更绝了。
“我还要谢你什么?”
“谢我让展览这么成功,让你的实力有被肯定的一天,毕竟,你靠美貌办展览也够久了——”
铿一声,人们惊呼,瞅向他们。张摩尔骇住了,他看腥红的血,从曦西指尖淌落。
曦西本想将咖啡泼向他,硬是忍住,可是太气愤,使她重放下时,杯子敲破,破裂同时,她感觉到热烫和指尖锐利的痛,碎片划伤拇指了。
张摩尔霍地站起,拽住她的手检视,却被她甩开。她面色冰冷地瞪着他,他则是忘了愤怒,而是惶恐无助地看着曦西,他被曦西的受伤吓到了。
“对不起……让我看看。”他抽了面纸,想替她止血。
“不用你来!”她闪躲,拿纸巾按住伤口。“等展览结束,希望再也不用看到你,你太令人讨厌了。”说完,离开了。
张摩尔怔怔地看着她离去,低下头,看着右掌,那里沾着曦西的血。他心头酸苦,坐下来,失神地看服务生过来清理,默默承受投注来的好奇眼光。他恨自己害她受伤,碎片划伤她的手,同时,也在他心房割出裂痕,为什么,他好痛,好痛苦啊!
这刹,张摩尔明白了,忽从这阵子的浑沌迷茫中清醒……
有人说:“当你看过某种东西之后,才可能作关于它的梦。”
年少时,眼睛看过美丽的曦西,记住了,于是作了很久关于她的梦。梦想和她恋爱拥抱,期待她爱他,她会属于自己……
当这些期待,在努力后竟然落空,当他发现她去爱另一个人,这期待,变成许多的挫败。挫败让他失去智慧,失去理性。他恨她,恨她喜欢混蛋,可是万一她喜欢的不是白御飞呢?不是混蛋,他就可以接受?就甘心了?不,他还是会生气。
愚蠢哪!原来不断地提醒她白御飞有多坏,以为为她好,想保护心爱的女人,但其实是出于自私,他没有以同理心去照顾她的梦想。也许她迷恋白御飞,就像他迷恋她。试想如有人,诋毁卓曦西,他也想拼命,也会觉得那个人该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迷恋的曦西有坏的一面。
张摩尔这才明了,这阵子在曦西眼中,他的嘴脸有多讨厌。
他蒙住脸,脸埋入掌心,眼眶发热。好惭愧啊,他的爱是这么自私,只想要满足到自己。所谓的为她好,其实是恶意地,要她对白御飞的美梦快破灭,难怪她要心痛,难她怪会讨厌他。
张摩尔从束缚中解放,忽然,他的爱从狭隘的满足,进化到海阔天空的境界。他愿意看开了,就让爱她只因为爱,不管她迷谁,只管自己爱的是谁。不管她前往的方向是何处,如果不能跟随,就默默祝福她永不伤心,她的美梦不会碎。
这分钟,放下得到曦西的念头,不再渴望她的回应。他不要求了,也不期待了,这样子,也就不再会感觉到挫败。很爱她,仍然爱着,但明白到,爱她的那份感觉,那热烈的感动,本身,已是最大回馈。不再尝试去强缚她,也不再束缚了自己,从此,这份爱,大自由……
都怪白御飞的展区人太少,所以当那对母女一进来,立刻被白御飞发现了。
当面色蜡黄,身材臃肿的妇人,神色紧张地拉着四岁大女儿,匆匆绕过展区时,白御飞走向她们,经过时抛下一句:“你过来。”
他们到美术馆旁,偏僻的草坪处说话。
“你什么意思?”白御飞厉声问。
妇人低头隐忍,女孩看看白御飞,再看看妈妈。她上前,拉拉白御飞裤子喊:“爸爸。”
白御飞厌恶道:“在外面不要叫我!”他避开女儿的手。
“哇——爸爸讨厌。”女孩大哭。
妇人赶紧蹲下抱住女儿安慰:“嘉嘉不哭,嘉嘉乖喔……”她抬头瞪白御飞。
“干什么凶她?”
“为什么带她到我工作的地方?陈淑美,你故意让我难看?”
“你放心,我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才不希罕一个连女儿都不敢认的男人,我对你早就死心了。你凶我没关系,我习惯了,但是拜托你可不可以对女儿脸色好一点!”
白御飞缓了脸色,但是口气很不耐烦。“如果不是你违反约定,带她到我工作的地方,我也不会——”
“我让她看看爸爸的作品,有错吗?难道连她爸爸做什么都不能让她知道?你会不会太无情了?”
无情?他嗤笑,看都懒得看她,不屑道:“是我要你生她吗?无情?你生个小孩,每个月就能跟我拿三万块安家费,这么轻松,算起来是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