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问题她实在想不透,唐修杰在广告公司工作,小蔡自己也是个广告导演,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那下班后他们为什么还要来工作室帮沈仲达处理一些拍片的琐事,为什么?她真的不懂。
直到有天下午,工作室里只有她和小蔡,她总算稍稍明白原来是因为男人间可贵的情谊。
那天小蔡把被收在箱子里的奖座小心翼翼的拿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她好奇问。
“奖座,喏,阿达可是出国拿过冠军的喔!国际影展欸,老子拍了一堆广告片也没踏出台湾一步。”小蔡言谈中很是以好友为荣。
高婕妤接过手,仔细的看了奖座上的文字,脑海突然闪过片段记忆,“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报纸上看过报导,那次影展有几部华人电影很受到瞩目。”
“没错,他就是最后的赢家,说真的,阿达这家伙是有天分的,有人拍了一辈子也拍不出个屁东西来,他的东西就是有办法打动人心,我常笑他是女人的心思,才会弄出那么多细腻的画面。”
“既然是受过肯定的,怎么不多请几个员工来帮忙?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去拍出更好的片子。”
“傻瓜,多请一个人就多一笔的支出,阿达再有才华,遇上目前不景气的国片市场还不是得吃瘪,尤其找赞助商最叫人头痛了,所以他才把什么生活费用都省下来,又狂兼差赚外快,全是为了多存点经费拍电影。”
“他都兼什么差?”
“摄影啊,或是帮人家写写剧本,他也当过摄助、执行……唉,能赚钱的都干了,只差没去当牛郎。上次才倒霉,好不容易接了一个摄影的Case,不知道哪个笨蛋竟然在他冲片的时候闯进去,把他在山上熬了三、四天才完成的心血给毁了。”小蔡义愤填膺的骂道。
高婕妤愧疚自首,“是我,那个笨蛋是我。”
小蔡瞠目结舌,只差没把手中的奖座往她脑袋上敲去,“别跟我说害他去百货专柜浪费了个把万的家伙也是你——”
“是,还是我。”若是知道他这么辛苦,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付那笔钱的。
“你、你、你……高婕妤,我真想把你掐死欸。”小蔡濒临抓狂。
“国片补助金呢?政府不是有拨预算?”
“咳,最好那些补助金可以有什么了不起的帮助啦!多少导演拿了补助金还不是背了一屁股债,有啥用,到头来那些导演还不是得屈服于现实。”
“那你跟唐大哥为什么还支持他走这条辛苦的路?身为好朋友,你不是该劝他回头的吗?”
一想到沈仲达为了梦想而使生活陷入拮据;为了电影这样辛勤苦撑,高睫妤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是梦想,男人的梦想你只可以支持,不可以摘走,他只是少了资金的援助,若是有撒不完的钱,他也可以拍出叫老外俯首称臣的大片啊!有些人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希望有天他能获得赞助商赏识,拍出一部叫全世界都赞叹的好片。”
“可是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老唐的爹是个上天堂的好野人,钱多多,而我的钱就算没有吃喝下肚,也不会在银行生出利息,与其这样还不如通通送给阿达多拍点东西,说不定哪天我们两个靠他一个人工作就大发利市了。”小蔡作起他的春秋大梦。
她推搡了他一把,“你也是导演,为什么没想过自己拍电影?”
“我没定性,讨厌那种拖拖拉拉慢条斯理的工作方式,我喜欢快、快、快!拍广告的步调比较适合我。”
她不以为然的睐去一眼,“难怪你换女朋友的速度也很快。”
“什么话?你又没当过我马子,又知道了。这样好了,我来追你。”
“才不要,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她连忙拒绝。
小蔡一阵抢白,“是阿达!瞎了眼的人都知道你喜欢他。”他摇摇头,“你有得耗了,那家伙最怕拖累人,当初要不是我跟老唐死赖不走,成天在他面前当没水准的土财主,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我们帮他。他说过,满脑子拍电影的人只会拖累一家子,这种人适合单身不适合家庭。所以我只能说,保重了,这位大德,希望你有机会修成正果。”
他对她也是这样吗?因为怕拖累……
驾驶座上的沈仲达注意到她注视的目光,不自在的转头,“什么事?”
“没有,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老是揪着眉?”她伸手就想要抚平他的眉心。
他避开了,一把抓住她的手。
“如果累了,就早点回家,工作开天窗也该是唐修杰自己去跳脚,你不用拿命去奉献。”他看见她眼下的黑眼圈,心里万般不舍。
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关切,只是,这样暧昧的氛围叫人很难受。
她用着低浅的嗓音说:“如果你不能爱,就不应该这样温柔。”
下一秒,他猛的松开手,又把她推开了。
她望着他,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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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入这家PUB,沈仲达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
像这种年轻人喜欢聚集的夜店对他来说,是种文化但不属于他。他看了看四周,旋即镇定方向往吧台走去。
“哇,是大稀客欸!”小蔡诧异的嚷嚷,不住的用手肘顶顶一旁的唐修杰。
“我威胁他来的。”唐修杰淡淡的解释。
“阿龙,调杯最好的酒给沈导。”小蔡交代酒保。
“有什么事不能在工作室里谈,非得在这里说?”沈仲达意兴阑珊的坐下。
“工作室太严肃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所以换个环境。”唐修杰叼着香烟,玩味的说。
“就有你一堆狗屁理由。”沈仲达轻斥。
“欸,筹备得怎么样了?资金都到位了吗?”小蔡问。
“缺,狂缺,你如果还有点钱,快掏出来挡挡。”唐修杰咬着香烟作势就要对小蔡搜身。
“妈的,还缺?下个月都要开拍了,不行、不行,得快弄点钱来,赞助商的名单给我,每个都加码多捞个二、三十万,一定要快点补齐。”小蔡急道。
“真的不行,也只好延后。”沈仲达淡淡的说。
梦想和金钱的矛盾关系是他踏入这行业以来最大的一门课题,有时很讽刺,却也很真实,他学得很彻底。
“还延啊,那影展怎么办?会来不及吧?”
“不想那么多了,能好好拍部片子就是恩赐,哪敢想什么影展不影展的。”沈仲达自嘲的笑了。
“别急,这几天还有个赞助商在考虑,如果成了,届时电影推出我会来个结盟操作,明着是卖他的商品,实际上帮你的电影宣传宣传,所以片子一定要准时开拍。”唐修杰坚决的说.
“班底没换吧?”小蔡问沈仲达。
“嗯,老面孔。”
“缺人说一声,我帮你找人。”
“谢啦!”他感激的笑了笑。
小蔡突然抱住他,嗲声嗲气的说:“沈导演,看在我这样出生入死的份上,到时影展的红毯上,您可不可以挽着我手一起参加?如果可以被国际媒体的镁光灯这样咔嚓、咔嚓的闪几下,那我就此生无憾了。”
“你他妈的可以再恶心一点。”唐修杰不屑的推开小蔡。
“对了,我后天要上山一趟,至少电影开拍前要赶快把那些case了结出清,这样还可以多些钱入账,不无小补。”沈仲达边说边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