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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您老要给我家大人用啥药啊?”仆从愣愣地睁大眼。

  “真会穷啰唆!”老管家不耐地在他后脑勺一敲,赶他们去做事。

  紫瑄的心中仍有些许不安,但又惟恐惹得这位倨傲的神医不满,只得小心翼翼地问;“老前辈,不知家父的病……需多少时日才能康复?”

  “不多,一月足矣。”

  “那太好了。”她终于宽慰地淡淡一笑。

  云石老人看着她,抚须点头道,“老夫方才已说了,需先用猛药去除顽疾,其后用温补慢慢调理。这一月之中,老夫自然会时时来探,直到抚台大人完全复元为止。”说罢,他想起一直伴在身边的小徒儿,一改脸色,郑重地说:“老夫救抚台大人容易,但另有一事,却需代徒儿求洛相。”

  紫瑄不解,目光随之转向旁边那个乖巧灵秀的小女孩,“这孩子?”

  苍老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感慨,他淡淡地解释,“这孩子是个遗孤。”

  他一说,那小女孩便哭了,稚嫩的小脸上顿时挂满了泪痕。她委屈地紧偎在云石老人的腿边,娇滴滴地呜咽着,“师父——”

  紫瑄吃了一惊,心中略有些酸楚,“老前辈,她原是哪家的孩子?”

  云石老人道:“她姓萧,名叫贝贝,眼下不过才六岁。”他叹了一口气,“也是机缘巧合,去年冬天老夫云江苏常州,一个头戴斗笠、以纱蒙面的女人把她送到老夫身边,苦求着我收留。老夫也是看这孩子身世可怜,又乖巧听话,就将她收在身边做了闭门弟子。”

  姓萧,是个遗孤……江苏常州?

  不待他说完,紫瑄的心中不禁一动。

  莫非她是……

  果然,云石老人接着便道:“细说这孩子的身世嘛……去年常州的那桩命案朝野皆惊,洛相应该也有所听闻。萧氏一家上下二十七口,一夜之间悉数葬身于火海,惟有这孩子,侥幸逃过了大难。”

  萧氏的命案早已传遍了整个江苏省,连邻近的几个省分都有所波及,沉湛当时人在苏州,自然早已听说过,就连眼下浙江的巡抚衙门内,老总管和下人仆从们也都对此耳热能详了。

  什么“刀光火影一片,鬼哭狼嚎”、什么“一刀劈下,人头滚地,血花四溅”,又什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些强盗贼匪不但把人全杀了,就连萧府上的鸡鸭狗猪也全都劈成了碎泥”……这些传言加油添醋,把一桩命案传得鬼话连篇,不可思议。

  甚至前些日子,老总管还在茶楼听到说书的将这件事编成故事,将命案的情形描绘得又可怖了三分。

  而当他得知这女娃娃居然逃脱劫难还活着,不禁惊诧地睁大了眼。

  那小女孩扑通一声跪倒在紫瑄的面前。

  “贝贝的爹娘全都被坏人害了,求宰相大人为贝贝一家申冤……”

  她小小的身子伏跪在地上,哭得直抽气,紫瑄心中一痛,急忙蹲下身抱住她。

  “乖……别哭了。”她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你爹娘若真有冤屈,朝廷会替他们做主的。”

  说罢,她扶起小女孩,“老前辈,不瞒您说,萧氏的案子皇上也早已知晓了,圣意正是要彻查。我前一阵子去江苏便是微服查访此案,可惜……”说到这里,她蓦然想起和沉湛的那段初遇,不禁回望了他一眼,双颊发烫,勉强回神,“可惜那时尚未查得线索,便被皇上召回了邑州。”

  云石老人点点头。

  紫瑄又承诺,“请老前辈放心,待想到稳妥之法,我定会上折子奏请皇上重新调查此案,想必皇上应会答应重审,以逮住凶犯。”

  第六章

  而此时,在苏州的巡抚衙门。

  蝉鸣阵阵中,宓谦抛下一堆公文,正独自在后院的凉亭中纳凉品茗。

  庭院中草木葱茏,熏风徐徐,他舒服得就快要睡着了。

  昏昏然间伸手拿起一旁石桌上的茶杯,手指尖端上却莫名起了一阵痉挛,十指连心,痛得厉害,不由得乱扫,试图止住抽搐,结果砰的一声,上好的白玉茶杯摔碎在地。

  宓谦猛地睁开眼。

  “哟,大人,您这是怎么啦?”他的管家正陪在一旁,见到此景不免一惊。

  “要出事……要出大事了!”他惊骇地喃喃自语。

  管家讨好地赶紧拿扇子振风,“没事儿,那是给热的——”

  “热的?”宓谦拿手一抹额际。果然,全是汗!

  他从躺椅上起身,在凉亭内不安地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急道:“快,备轿,去东安寺!”

  “大人,这大热天的去庙里干什么?”

  “嗯……”他皱眉想了一想,“去敬敬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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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值盛暑,东安寺中却有许多百年大树遮蔽,十分清凉。

  穿过香火缭绕的前院,宓谦迳自去了后院的住持禅房。

  房里满室清幽,惟有一下一下悠长而缓慢的木鱼声。

  “……如今皇上已把江苏一省的官场视作顽疾,本抚是战战兢兢,再也不敢出一点差错……倘若、倘若萧氏那桩案子露了底,扯出盐道衙门那些丑事,那本抚的官程岂不是——”

  “抚台大人,”老方丈停止敲击木鱼,打断了他的絮叨,“你且看。”

  说罢,他起身拿起身边的一浅碟清水,步出禅房几步,泼出了门外。

  此时烈日当空,石板地烫得可烙饼,那一小碟清水在阳光下很快蒸发殆尽。

  老方丈回过身来,“眼下地上可还有痕迹?”

  宓谦一怔,“没、没有了。”

  “这便是了。”老方丈念了一声佛号,“抚台大人试想,萧氏的那桩案子已经过去,除了你和阎大人、贺大人,再无第四人知道详情,岂不正像这阳光下的水,一点痕迹都没了?”

  “这……”他一时想不透彻。

  老方丈又缓缓叹道:“这些被晒干的水已无迹可寻,只要你不盯住泼过水的地方看,更不再把新的水泼到上面,门口的这块干地断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宓谦恍然大悟,回府后急忙写了一封密信给阎合,劝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可惜阎合自恃谋略过人,并没有听他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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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常州福泰酒楼。

  二楼的雅座中,紫瑄正忧虑地站在窗边远眺。

  约六七日前,她佯称病已被神医治好,上奏折请求就近再查萧氏一案,逸帝果然准了。随后,太医吴清源先回到都城邑州,紫瑄把丫头小菱丢在家中,只和沉湛一起亲自来常州。至于手下的那些人,除了原先护送车驾来的百余名禁军侍卫外,又向臬台杨明堂调拨了一干兵丁和衙役。

  但派人暗地里查访了多日,却仍一无所获。

  沉湛走过去,含笑从背后搂住她,但他不问她正在想什么,却道:“我正在想一个问题。”

  紫瑄听他说得一本正经,不觉好奇,“是什么?”

  “我在想……”他搂着佳人,却又故意微微皱起眉,“你先前日日都侍奉在君前,幸亏是扮了男装,否则……岂不是压根就没有我的份?”

  “胡说什么?!”她不禁感到又羞又好笑,轻推他环在腰问的手。

  他却搂得更紧,“我从不胡说!”还大言不惭地逗她,“我的紫瑄扮作男装自是风度翩翩、俊雅不凡,换回女儿装,也是可将这全天下的女子都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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