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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一片静寂申,她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吴大人,相爷方才点了头,该启程了。”

  “是,下官明白。”吴清源恭敬地低下头。

  领队的侍卫上马一扬鞭,声色凛冽,“前面的去探路,有山贼劫匪,杀无赦!其余的护好右相的马车,皇上有吩咐,右相大人眼下病弱,不宜急着赶路。”

  于是,大队人马慢吞吞地在宫道上行进。

  可怜小菱一个人蜷缩在华美的车厢中直生闷气。

  都怪小姐不肯让她随他们同行,这老牛拖车似的,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杭州呀?

  第五章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水乡泽国,盛夏时节正是草木葱茏的时候。

  杭州,巡抚衙门。

  空中烈焰当头,暑热难耐,衙门后院的宅邸中一片死寂,惟闻浓荫深处的声声蝉鸣。

  一串脚步声穿过爬满藤蔓的长廊,且越来越急迫。

  “哎哟!”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府上的老总管喝斥一路狂奔的门房,“跑什么?撞翻了叶大夫,你吃罪得起吗?!”

  “小、小……”门房大口喘气,一时竞答不上话来,只得连连伸手向后指。

  须发花白的叶大夫咳了一声,“总管请留步吧,我这就赶回去帮抚台大人配药,幸好药材都是铺子里现成的,一配齐,就让我那小伙计送到府上来。”

  “好。”总管满意地看着老人家穿过长廊走远,然后才转向一边,压低声恶狠狠地威吓,“你不要命啦?!大人才刚服了药勉强睡下,你就跑到东院来嚷嚷,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总管,”门房这才缓过气来,“是是……是小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老总管登时呆若木鸡。

  难道是离家多年的二小姐?

  毋需门房再多说,沉湛已陪着洛廷轩步入东院。

  老总管回首,细细打量之下不禁老泪纵横,“小姐,可真是你回来了?”

  她连忙向前扶住跌跌撞撞的老家人,“是呀……曲伯,你没看错,是紫琼回来了。”

  “好哇!好哇!”老总管抹了把浑浊的老泪,喜得连连颔首,“天佑我陆家,老奴可终于把小姐给盼回来了!小姐——”他猛然想起府中的现状,更添感伤,

  “大人他……” ”

  洛廷轩遥望了一眼父亲所住的小院,泪水倏坩滑过脸庞,“我已知道了。爹爹他得了重病,是不是?”

  “唉!”老总管懊丧地叹了口气,“请了十几个大夫都不见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心思已不在总管和其它人身上,她放开搀扶总管的手,转身迳自往屋内走。

  一颗思念已久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近乡情怯。

  她慢慢地穿过景物陈设依旧的前厅,待走至父亲的卧寝门口,泪水彻底迷蒙了双眼,双脚更是无法再向前迈动一步!

  恍惚间,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双臂,在耳畔柔声劝道:“进去吧。”

  迟疑地回首,原来是沉湛正用温柔的笑意诱哄着自己。

  她任他轻轻拉扯着,一步步靠向病边,看着老父病容,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爹爹——”

  看着床帐内双目紧闭苍老不似当年的父亲,既是洛廷轩的身分,也是浙江陆巡抚女儿的紫瑄再也隐忍不住,任泪水肆意滑落。

  “……紫瑄不孝,当年负气离家,害爹爹日夜担忧……”

  她跪在病榻前哭得伤心,呜咽着低诉女儿的心事和这几年来的离别之苦。沉湛虽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踱步到窗边默默等待。

  忽然,一个年轻人也快步走入房内。

  一眼便可瞧出,他的眉宇五官和紫瑄极像,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神情之中更透出一股萎靡厌倦之色。只在见到床前所跪的身影时,双眼中才绽出光彩,俊美的唇瓣颤动,哑声问道:“……紫瑄?”

  她闻声回首,一时怔在那里。

  “哥!”

  默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兄妹重聚的场景,沉湛在心里欷吁苦笑。眼下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外人,既挤不进身,也插不进嘴。

  倒是大哥陆炯先回过神来,望向窗边,“这位是?”

  紫瑄尚未答话,沉湛微微一扬唇,开口自我介绍,“在下沉湛,是紫瑄的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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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犹沉睡不醒,紫瑄无奈,猛然想起吴清源的嘱咐,即刻便想去求见云石老人。

  沉湛什么都愿意依她,陪着她出了巡抚衙门。

  杭州城往南百余里之外的山脚下、幽谷中,静湾密林,便是云石老人所居之处。

  叩柴扉久不开。

  紫琼急得几乎失了分寸,正在焦躁时,忽然从河湾的另一边走过来两个身影。

  一位是上了年纪的老者,葛衣皂袍,高冠雅髻,那悠然的神态简直像一位云游方归的山中仙人,另一个却是娇俏的小女孩,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细白的小手中握了一根长长的钓竿。

  老者看到他们,停下脚步,颇显不悦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沉湛和紫瑄对望了一眼,然后一拱手,恭恭敬敬地道;“老前辈勿怪,若非想求您救人,我们也绝不敢打扰您这里的清静。”

  “救人?”云石老人倨傲地将眼珠子一翻。冷声又问:“要救什么人?”

  “本省的抚台大人。”

  岂料云石老人听了,却不耐地叹息,“我是民,为何要救官?”

  紫瑄情急,忍不住道;“我——”

  沉湛忙轻咳一声拦下她,从容地道:“陆抚台为宫清廉,历来公正严明,非寻常人可比,还请老前辈以世间苍生为念。”

  云石老人却不再理会他们,迳自走回草庐前,负着手吩咐,“徒儿,把门打开。”

  吱呀一声,师徒两人走入,那小女孩又把门关上了。

  紫瑄眼睁睁地瞧着云石老人进屋,不觉五内似焚,险些站立不稳。

  她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忆起在竹林旁吴清源的叮咛,忙从怀中取出他的一封亲笔信笺,上前再度叩门,叩罢三下,她退后一步,掀袍跪在地。

  过不到半炷香,那门果然又打开了。

  小女孩走出来,嘟起红润可爱的嘴儿,用稚嫩的声音装模作样地说;“咳!我师父说了,他近年来对官家一概不救,你们去吧,不要再来烦扰他。”

  紫瑄将信笺高举过头顶,“劳烦将此信交予尊师。”

  小女孩带着信进去,半晌后又出来,“我师父请你们两位进去。”

  刚踏入院内,便可闻到一股幽幽的药香,沁人心脾。只见檐下篱边,栽满了各色药草,或取根可用,或取叶可炼,或取花可入菜,或取果可制丸……沉湛因为奶奶的缘故,时常跑去各省为老人家选购滋补的药材,久而久之也懂得不少,但这小小院落之中所栽种的药草,竟有一大半为他所不识!

  走进屋里,云石老人正守在一只小小的瓦罐旁,小火炉里的药汤以文火细煎,缕缕白烟伴着药香飘出。奇怪的是,正值三伏盛夏,草庐中却十分清凉。

  “老前辈——”紫瑄见到他又跪下了。

  岂料云石老人将手一摆,淡淡地道:“当朝右相向山野小民下跪,岂不折煞老夫?”

  紫瑄和沉湛不禁吃了一惊。

  因为虽托吴清源写信求情,却没有明说紫瑄的宰相身分。在信中,吴清源只言有一位当年的故交病了,且托病人的两位侄儿来向师叔求救。

  云石老人又吩咐小女孩,“徒儿,快将洛相扶起。”他话虽这样说,自己却仍端坐不动,目光只盯着那煎药的小瓦罐,好像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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