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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想回杭州了,想回家看看老爷和大少爷,还有小姐她们……”小菱仍是哭得伤心,“这里有什么好呀?说什么天子脚下,说什么繁华盛都,可这里的花儿没有家乡的美,水没有家乡的清甜,这里的东西和人……我也都不喜欢……”

  洛廷轩的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

  第一次,她感到倦怠的念头,竟是那样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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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

  东方初露鱼肚白。

  时节虽已入夏,清早的晨风中却仍有丝丝的凉意袭来。

  南书房中,逸帝大怒未止。

  奏折扔得满地都是,就连一个麒鳞斜卧的玉纸镇都被砸得粉碎,满禄正领着几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满地爬,又捧奏折又捡碎末,忙着收拾残局。

  一阵轻微脚步声,通传的小太监进来跪禀,“皇上,洛相和南相都已来了。”

  “让他们进来!”逸帝紧握着手中的佛珠站起身,目光下瞥到地上的小太监,

  一个个似乌龟一般弓着背,不禁更添烦躁,恨恨地对准近前的一个就抬脚踢过去,

  “滚,你们都给朕滚!”

  无端倒霉的小太监们赶紧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随后进来的一位老者正是左相南斌,三朝老臣,如今须发皆已灰白。

  南斌一跨进来,脚下便触到了那本令逸帝七窍生烟、也被他扔得最远的账册,他刚想弯腰去捡,洛廷轩敬老,忙抢先捡起来,又扶着老宰相一同入内。

  逸帝抬眼看到他们两个,目光旋即又落到洛廷轩手中的账册上,不禁恨恨地一甩袖,背转身去。

  南斌不为所动,只闭起了眼,缓缓地道:“皇上不可急于一时。”

  听到他的话,逸帝阴沉着脸地转过身来,却没有开口。

  于是南斌又说:“纳须弥于芥子,一本帐册就足以道尽两江官场的重重黑幕,臣能体会皇上的怒意,那是怒其不争啊!但皇上登临大宝不过一载有余,百废待举,两江又是朝廷税赋的重地,一旦严旨查办,两江必乱无疑!两江乱了,国家的社稷根基亦会随之动摇,到那时,臣等将辅佐皇上何以处之?”

  逸帝眯起眼,猛地攥紧手中的檀木佛珠,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朕又岂会不懂?”他转回御案后坐下,近乎咬牙切齿地道,低头瞥见佛珠,越发火冒三丈,“父皇在世时一直告诫朕要懂得处大局隐忍,可底下替朕办差的都是这样一群惟利是图的东西,朕要怎么忍?!要忍到何时?”言讫,他竟将手中的佛珠也大力扔了出去。

  洛廷轩捡回佛珠,连同账册一起重新放回案上。

  逸帝轻轻一抬手,又似想把这两样东西扔掉,但终究隐忍了下来,硬生生握成拳头搁下。“廷轩,你也要朕忍着吗?”他面无表情地拾眼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宰辅。

  她颔首恭敬地低下头,“是,臣以为……南相所言极是。”

  逸帝的拳头握得更紧,“朕要整顿吏治,难道就成了一句空话吗?!”

  “唉……”南斌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历来国之命脉,惟在吏治,这话是没错的。”

  洛廷轩转头看了左相一眼,带着忧虑和赞同的目光,“将军败仗可治罪,但废除一个,前线还需要派人再战。”她顿了一顿,才又道;“账册上所牵涉的那些官员……皇上可以统统革职查办,但把两江的官场清空一半,短时之内可以找何人替代?这是臣等为皇上所深深顾虑的。”

  “好啊——”逸帝苦笑,气得浑身无力,软软地靠在龙椅上,“他们在下面勾结贪污,个个高宅深院、起居八座,朕这个皇帝却还无能为力整治他们!”

  洛廷轩看着他,为人臣子,感到既惭愧又有些许心疼。

  “时局虽不可以乱,但纲纪却也是要匡正的。臣以为查办一小部分,以儆效尤,并让其余的人明白,朝廷不追究,并不意味着继续放纵。”她点到即止地说完,望着逸帝的目光变得盈亮。

  那里面饱含着对这位年轻君主的期待。

  于是,新朝承安二年,两江官场突生变故。

  苏州知府郑鹏年等三十余名官员被单职罢官永不叙用!

  但大浪来袭,各有干湿。其余的大小官员们虽有小惩,却皆无大碍。其中,两江总督及江苏、江西、安徽三省的巡抚都只以“失察宽纵”之罪罚俸三年。

  第四章

  天际一行归鸦掠过。

  暮色苍茫,洛廷轩才疲累地下朝回府。

  还未下轿,就已看见大门口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堆人,且全是官员。

  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所为何来!

  两江出了事,龙颜大怒,在朝的许多官员自然也惶惶不可终日。有的是与两江获罪官沾亲带故,害怕王法无情,不幸诛连到自身;有的是唇亡齿寒,因为朝中也有十来位牵连此事的官员丢了官、赔上了仕程,而他们虽然没与两江的官员勾结,但和其它省的地方官吏却也是有过类似“交情”;还有人是“涉水不深”,躲过了一劫,但害怕有朝一日会再来个秋后大算帐……

  林林总总原因不一,不过都是想来求右相大人在必要时给些照应。

  轿子一落到大门前,那些求庇佑心切的大小官员们就围了上来,刹那间把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且“右相大人……”的讨好声此起彼落。

  幸好当初逸帝钦赐的八名佩剑侍卫冷着脸左右驱赶,待把众位官员“请”离了轿子五、六步远,右首的一个才掀起帘子,恭敬地扶着洛相下轿。

  “右相大人——”众人还想涌上来。

  左首的那名侍卫猛地将剑半拔出鞘,雪亮的寒芒陡然一闪。

  他维持着这般姿势,目光一扫,阴着脸冷笑,“相府素有规矩,我家相爷下朝后一概不见客。哼!诸位大人这是干什么,要群起让相爷破例吗?”

  “呃……呃……我等不敢——”

  “对,万万不敢!”

  被吓住的官员们只得战战兢兢地往两边退开十数步,以让出道来。

  岂料他们一让开通往台阶前的空道,洛廷轩却当场怔在了那里。

  她忍不住眨眨眼,以为那是一道幻影——

  “紫……”声音破空而来,仅说了一个字,就已让她慌乱得难以自持。

  一身雪白的衣衫,轻袍缓带,便如鹤立鸡群一般,沉湛施施然地负手立在右相府的台阶上。此时夕阳西下,淡淡的金色余晖洒照在他身上,真是说不出的俊美潇洒。

  洛廷轩没空理会这些,她只在霎时惨白了脸。

  他难道打算要当众揭穿她的身分吗?!

  沉湛将她的神情转变一点不漏地收纳入眼帘中,在心中闪过一丝笑意,方才拱手继续往下说,却原来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右相大人,您让在下等好久啊!”

  乍惊之间,她险些举步不稳。

  待她心神不宁地走上台阶,他仍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

  “喂,小子,你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吗?”先前的那名侍卫仍是冷脸相向。

  沉湛的眼里却似浑然瞧不见旁人,他只直直地盯住眼前的身影,玩味地问:“在下不辞千里而来,求见右相大人一面。难道连区区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肯相赐?”

  “你……”洛廷轩一怔,终究只得为难地点点头,“好,你随我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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