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伸手比向坐在池边的人,“喏,不就是忌情小姐吗?她已经维持那个姿势整整坐了两个多时辰动都不动。”所以他才会好奇的躲在一旁,暗忖她究竟要这样坐多久。
瞟着池边那抹端坐在一方石上的小身影,蓝靖橒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她那样子坐了两个多时辰?”
“我来的时候小蓝子说她已那样坐了一个多时辰,我又在这里看了一个时辰,这样加起来不就两个多时辰吗。”
蓝靖橒凉凉开口,“我在房里休息,你倒是闲得发慌,居然有空在这里看人发呆,嗯?”
他连忙解释,“冤枉啊,少主,是小蓝子有事要忙,拜托我照看忌情小姐的。”
“小蓝子?就是爹为忌情安排伺候她的那个丫头?”
“是。”
“你跟她的交情倒是挺好的嘛。”
“没、没那回事,我们只说过几次话而已。”龙飞有些别扭的道。
蓝靖橒莞尔的横他一眼,看出这大个子对那叫小蓝子的丫鬟颇有好感,也不再为难他,转头睇向池畔的人儿,见她一直低头看着自个儿的手,他忍不住问:“她手里拿着什么?”
“一块桂花糕。”
“桂花糕?那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去一眼,发现从他来到这里后,她似乎动也没动一下。
蓝靖橒仔细端详着那抹瘦小的身影,她静静的坐在石上宛如一尊石像,周身散发出一抹强烈的清冷孤寂,仿佛人世上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干似的,置身于世外。
他的左胸忽然微感疼痛,有股想过去拥住她的冲动,但下一秒他打住这想法,不解自己怎会突然生出这样古怪的念头。
她救了他一命,他是很感激她,但那只是一种感恩之情,也许是她还太小了,他见了于心不忍吧。
“小蓝子拿给她一盘桂花糕,她吃了一口之后,就那样一直看着手里的桂花糕,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一坐就坐那么久,定力真教人佩服。”
蓝靖橒蹙起眉峰,静默的注视着她,没再开口。
龙飞见状也没吭声,两人就这样安静的睇视着池边的小人儿。
半个时辰过去,蓝靖橒已看不下去,他怀疑倘若都没人去惊扰她,她会就这样在那儿坐到天荒地老。
他举步来到她身边。果然瞧见她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
“不好吃吗?”他站在她旁边问。
忌情仿佛从沉睡中惊醒似的,仰起小脸望着他。
“什么?”她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说你手上那块桂花糕不好吃吗?”
“不,很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稚气的脸上微微漾出一抹笑。
这让蓝靖橒心头猛地一跳,她小脸上那抹轻盈浅笑就宛如清晨中初绽的莲花,美得不可方物,深深震动他的心,刹那间,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勾动了。
那是什么,他按住心口,想抓住那瞬间奇异的感觉。
“你……”他发觉喉头像梗住了什么,一时半刻竟说不出话来。
“你想尝尝吗,这里还有几块。”她另一只手端起一旁的碟子,拿到他面前。
“不,你喜欢自个儿留着,往后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做就是了。”
她垂眸看着碟子里的糕点,喃声道:“你们待我真好。”
这阵子,蓝伯伯每日都对她嘘寒问暖、殷殷关切,好得令她觉得这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忌情,从今天起,惊雷山庄就是你的家,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蓝靖橒一时忘了找她的目的,怜爱的轻抚着她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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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才又想起这事,便又去找忌情。
他在后山找到她,远远的只见她坐在草地上,怀里似乎抱着什么,直到他走近,才看清她抱着一只受了伤的兔子,而她正用手指上的血,喂食那只兔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蓝靖橒惊问。
她镇定自若的回答,“它受伤了,我在给它喝我的血。”
“你的血只能解毒,没办法替它治伤!”
但忌情没有搭理他的话,依然用自个儿的血喂食兔子。
“还不快住手!”见她竟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他无法厘清此刻胸口涌起的那股愤怒是怎么回事,只能大声的喝止,“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给我住手!”
她以为她身上能有多少血可以挥霍,左腕上的伤都还没痊愈,现下居然又异想天开的想用自个儿的血来救兔子。看着她每流一滴血,他的心仿佛也跟着揪了一下,他不由分说的从她手中夺过那只可怜的兔子。
忌情拧起眉,“把兔子还给我。”
“我不能再让你做傻事。”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把兔子还我,我要救它。”它好可怜,就快死了,她若不救它,它一定没办法活下去。
用不着他管?他莫名的被这句话惹得恼火,脱口便说:“后天我们就要成亲了,我将是你的丈夫,你所有的事都归我管。”
话一出口,蓝靖橒愣了愣,这才意会过来适才情急之下脱口说了什么,他竟说了那样的话?!
难道他打算遵从爹的意思娶这么一个小孩不成,不不不,当然不可能,他来此就是要说服她,要她去同爹说取消拜堂的事。
见她伸手过来想抢回兔子,他连忙把兔子举高,瞥见她的手指仍沁着血汁,他不禁拢起眉峰。
“把你的手包扎一下,我带这只兔子去杨大夫那儿,看看还能不能救得活。”
她幽黑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他,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骗她。“真的可以把兔子带去给杨大夫看?”
“当然可以,还不快点把手指包起来,你想让身上的血流光是不是。”蓝靖橒催促。她怎么能如此不知珍惜自己。
她垂目看向渗着血珠的手指,不甚在意的说:“这点小伤一会儿就不会流血了,你还是快点带兔子玄给大夫看吧。”以前当娘疯起来时,常常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她也都没怎样,现在才流这么点血,不会有事的。
“你……”见她丝毫不把指上的伤当一回事,蓝靖橒胸口蓦然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索性放下兔子,撕下一截袖子,从怀里取出一瓶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抓住她的手上了些药后,替她紧紧的把手指包扎起来。
“走吧,跟我一起去杨大夫那儿。”不能放任她这样下去不管,当下他改变了心意,决定遵照老爹的意思与她拜堂成亲,他要好好的教教她,该怎么爱惜自己的身子。
“你说错了。”忌情忽然出声。
“我哪里说错了?”他抱起兔子不解的问。
“丈夫不能管娘子的事,只有娘子才能管丈夫的事。”
蓝靖橒错愕的瞪着她,“谁说的?”这种说法他头一回听到。
她语气平静的回答,“我大娘跟爹就是这样。”
他的嘴角抽搐了下,“那是只有姜家才这样,自古以来这世上一向都是以丈夫为尊,做娘子的要唯夫命是从,你没听人说过出嫁要从夫吗?”
才八岁的忌情不甚了解他的意思,因为从小在姜家耳濡目染,她只知道在姜家所有的事都是大娘说了算,所以仍然坚持她的论点,“娘子比丈夫大。”
“不对,夫为天,自然是丈夫大。”
“是娘子大。”
“丈夫大。”
“娘子大。”
“丈夫大。”
一名十七岁少年与一名八岁女童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朝杨大夫那儿走去,地上两人的影子相偎在一起,看起来竟十分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