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替你疗伤外,我对你而言,到底还有没有其它意义?”就算只轻轻点头也好,她不想只能猜测他的心思,结果却毫无预兆被他遗弃。
她盈泪的眼,刺进他的心。迟昊置于身侧的手暗自握紧,冷魅的俊容没有透露任何思绪。还不是时候,现在的他还有事要处理,她会成为他的负累。
“不想被我拖累,我可以马上走。”迟昊起身就要离去。
又是相同的结局?难道,她和他之间就只能这样一再重演,救了他,爱上他,而他再用离去伤害她?
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只能是这样!
“站住!”海品颐大喊,跪坐榻上的纤细身子因愤怒和心伤而微微轻颤。
她要让他明白,他无法永远一意孤行,她曾给予的,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夺得走,包括他在内!
海品颐用力咬唇,抹去泪水,翻身下榻。
“你被谁追缉?”望着他的眼眶泛红,却满是不容转圜的坚定。
迟昊心震,黑眸深处激烈撼动。总是如此,为何不对他心死?为何不放自己好好过活,反而愿意被他牵连伤害?
“初天纬!御前侍卫统领,奉旨追办娥贵妃娘家命案。”抑住将她紧揽入怀的冲动,迟昊平静开口。
海品颐震惊地看向他,不敢相信他竟和此事有了关联。
娥贵妃是当今圣上宠妃,娘家二十七口在上个月一夕暴毙,这件灭门血案轰动京城上下,诸多揣测,都将矛头指向罗刹门被买通杀人。
“你不是早已脱离罗刹门了吗?”难道这五年,他竟又回了罗刹门?
迟昊拾起衣袍穿上,没有回答。
“不想说是吗?”见他沉默,海品颐凄恻一笑。“在你决定拖累我和醉月楼时,不觉得我有权利过问吗?就算死,至少也要让我死得明白。”
系上腰带的手一顿,迟昊心里挣扎不已。他该怎么说?说他被初天纬率兵包围几被拿下,伤重之余以为性命将就此断送,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强烈念头促使他逃进醉月楼,只为了见她一面?
他怎能说?只要一说出口,她将会更加义无反颅。
“你身上的毒又是谁下的?”明知他不会回答,她还是发泄似地问出。“你不是远离罗刹门了吗?为什么罗刹门的过错会嫁祸到你头上?”
“嫁祸?”迟昊微眯起眼,深似无底的眸子紧睇着她。“为何不认为是我做的?”
海品颐摇头。“如果你会做这些事,五年前不会想要脱离罗刹门。”
她的信任将他强装的冷硬击溃一角,迟昊思忖,终于透露些微讯息。“初天纬为人正直,若没有确切证据,不会为难醉月楼,你可以放心。”若非如此,他不会贸然闯进。
他说了,却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海品颐恼怒地瞪着他。她才不担心那个初天纬,任他多有来头,凭嬷嬷的人脉定可轻易摆乎,她担心的人是他,是他这五年来的去向,是他身上受的伤!
海品颐紧紧握拳,烦躁地闭上眼。知道他不会多说,怕再待下去,亟欲求解的冲动会让她将他压在榻上拿刀逼问,只好暂时撤退。
“我要去楼里巡视,可能要天亮才会回来,你先睡吧。”
“怕和我共处一室吗?”迟昊轻道。
他低沉的嗓音微带撩人的暗喻,海品颐脸一红,连忙用反驳来掩饰羞怯。“谁、谁说的?那本来就是我每天必做的工作。”
迟昊扬唇,淡得几乎让人看不到,而后转身走向床榻。“会有回房睡觉的时候吧?我只能待在你房里,总会遇到的。”
想象那终会来临的画面,海品颐脸更红了,庆幸背过身的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我要走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能匆匆逃离。
迟昊躺下,望着关合的门板,脑海浮现她尴尬的表情,微微勾笑。
第八章
后院的杂物房里是醉月楼暗道的起点,海品颐斜倚着墙,脚尖无意义地在地上轻点,柳眉颦起,无声低叹口气。
其实,只消细想,她恨不了他。
重伤之际,他想的是来见她,代表他仍信任她,普天之下,只信任她。分离五年,他轻易就能找到她在醉月楼,表示他将她在心上放了五年,这段时间一直暗中留意她的行踪。
只是……能不能再多一些?这样不够,她想要的是能够听他亲口允诺些什么,而不是只能暗地控制情绪,要自己理智地去分析,才能窥见他隐藏的情感。
从他的吻中,她可以体会到他对她的渴望,只要待在房里,结果是可以想见的。她也想,想不顾一切地任他索求,只要一见他,她就想扑进他怀里。
但,她怕,他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她觉得无力又沮丧,在什么都没有厘清的情况下,她怕会重蹈覆辙,一夜温存醒来,他又会离她而去,就像五年前留给她的伤害一样。
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抗拒得住他的魅力,还能抑住自己想爱他的心,所以,她只能逃避。
昨晚她没回房。直到清晨才进去,替他运功疗伤后,借口撷香日事忙,又匆匆离开,就算累得想打盹,还是只能在醉月楼里晃。一整天,撷香见了她都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撷香满腔的疑问应该不亚于她吧,却因怕伤害她而努力压抑着。那份体贴,让她感动又歉疚,撷香为了今天已经够烦了,她还给她增添烦恼。
振作呀,海品颐!今天是撷香日,不容出错的!她用力一拍脸颊,深深呼吸,把心神全都捉回。
环头四下无人,她搬开墙角木椅,掀起地毯,勾着地上环扣一拉,揭开木板,一条地道出现眼前,她迈步走下地道,将地毯和木板小心带上。
随着木板扣上的闷响,杂物房里又回复平常,让人看不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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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半,海品颐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房。她站在房门前,咬唇思忖,良久,才推门走进。
早从脚步声听出是她,坐在榻上运功疗伤的迟昊没动,直至告一段落,才敛掌张眼,看到她坐在桌边,定定地直视着他。
“什么事?”从她沉凝的丽容,迟昊知道她心里有事。
海品颐抚额,犹豫着该不该开口。好半晌,才长叹口气,低道:“初天纬来了,他今日拔得头筹,成了撷香的恩客。”
听到这个名字,迟昊面无表情。她知道初天纬为何而来——是他,将奉旨追办此事的初天纬引至此。
从她的神情,他知道她最后还是用药迷倒了初天纬,否则,出现在她脸上的,不会只有烦忧。
“你下了多重的分量?”能将他打伤,即使他那时是因中毒让对方有机可乘,但初天纬的功力有多深厚,他很清楚。
“我记不得。”海品颐摇头,双手蒙住脸。忆起那时的惊险,指尖不禁慌得冰冷。原本即可见效的迷香好似石沉大海,在暗道的她不断加重分量,直至见他倒了,几已跳出喉头的心才归回定位。
“你怕吗?”
海品颐闻言苦笑。初天纬找上门,想到他安危,想到会拖累撷香和醉月楼里的姑娘,怎能不怕?
“初天纬只能以恩客的身分踏入醉月楼,他找不到证据的。”放下蒙脸的手,她强自镇定,以此说服他,也说服自己。只要迟昊的行踪没被发现,仍能保全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