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跪倒门口的女子正是靖泉,黎言中不顾警察的阻止,冲出草丛,直奔到她面前,脱下身上的夹克覆在衣不蔽体的靖泉身上。
奔至门口的瘦子眼看情势不对,连忙转身往屋里跑,这么一来,他成了笼中之鸟,冲进屋里的警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擒拿下。
因强烈光线骤然入眼,以至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靖泉挥舞着双手,语带恐惧的大喊:“别碰我,别碰我!”
“泉泉!”黎言中担心她颈上的伤势,直涌而出的血早染红了他的夹克。“是我,我是黎言中。冷静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别碰我……”她气若游丝,无力的手拨不开黎言中的碰触
“你快抱她上救护车!”警官叮嘱道。
黎言中小心翼翼的抱起奄奄一息的靖泉,飞奔至一旁待命的救护车。
她为什么不能动?
拼命的挣扎,恍惚间好似可以看到眼前景物,只不过昏昏暗暗,像有一层黑影罩住,看不清,也摸不着。
费力的抬起手,可以感觉到它似乎抬起了,却怎么也感觉不到轻碰脸颊的触感。
四肢无法动弹,头疼痛欲裂,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你在作梦。
是的,她在作梦,她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束缚的力量忽然间消失了,她睁开眼,瞧见了白色的墙壁,可是她的眼皮彷如千斤重,来不及细看,又闭上了眼。
同样的梦周而复始,她总是用尽力气,拼命叫自己醒过来,却又很快的睡去。如此反复,她觉得累了,精疲力竭的她无力再与束缚搏斗。
放弃吧!她告诉自己。但下意识的,她可以感觉一旦放弃,可能真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有谁可以帮助她?有谁可以救她?她急
得想哭,却感觉不到眼泪滑下脸庞。
别再坚持了。她放松身子,不再理会捆绑全身的束缚感,一片黑暗在她放松的瞬间当头罩下,将她柔柔包围住。她自在的舒了一口气,放任自己沉湎于无边
的黑暗中……
刺耳的声音响起,心电图上的起伏线条变成一条直线,加护病房的特别护士立刻按铃呼叫主治医生。
闻讯而来的医生立即为病人实行心肺复苏术,约莫过了一分钟,病人仍无生命现象,医生只得实施电击。
经过三次电击,心电图上的直线总算重见起伏,等在加护病房外的黎言中、连家一家人和余氏夫妇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但悬在半空中的心仍放不下。靖泉
尚未度过危险期,谁能保证生命迹象停止的危机不会再次发生?
一待病人的病情暂时稳定,医生交代护士有关事项,转身走出加护病房,并向等在病房外的家属报告刚才的情形及病人的情况,随即离去。
“爸、妈,余伯伯、余伯母,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袁沅就行了。”连舜说道。
“不!”余母断然拒绝,“我一定要看到小泉平安醒来我才肯定。”
“余伯母,你和余伯伯已在这儿守了一个下午,再这样下去,你们的身子会受不了的。现在靖泉暂时没事,你们先回去,明天再换你们,好吗?”
在连舜的劝说下,连氏夫妇和余氏夫妇勉为其难的同意回家休息。
靖泉的情形很不乐观,颈上的刀伤差点切断颈动脉,手术虽然成功,但仍未度过危险期,情况时好时坏,没有一个人放得下心。
自从靖泉住进加护病房,大家商量决定采轮流看护的方式,病房外至少有两名家人守着。早上由余氏夫妇看着,下午则由玲姊和余母守着,傍晚由连舜和袁
沅接班。余父因身体健康和工作关系,无法参与轮班。虽然除了特点时间外,家属是不能进入加护病房,但有人守在病房外,至少能随时得知靖泉的情况。
送走了三位老人家,袁沅指着坐在墙角,双眼直直望着病房门口,下巴满是胡碴,姿势好似不曾变动过的黎言中。
连舜会意,走到他身边坐下。
“言中,你不眠不休的守了两天,一定累了,现在你先回家洗个澡,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和沅沅,靖泉一醒来,我一定马上通知你。”
袁沅也过来加入规劝的行列。“先回去休息吧,万一靖泉醒来了,你却倒下,她不就不能睁开眼第一个看到你了吗?”
黎言中似有若无的摇了摇头,保持原姿势不动。
连舜和袁沅无奈的对看了一眼。
“不然这样吧。”袁沅拿出她早准备好的餐盒。“言中,你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不了。靖泉因为我而数日未曾进食,连滴水也没得喝,我只不过饿了两天,哪能比得上她所承受的痛苦万分之一呢?”黎言中颦眉蹙额的垂下头。
“这并非全然是你的错。”袁沅不忍见他自责。
“这并非错与对的问题。”他抬眼看袁沅。
袁沅全然明白了。在他的眸光中,袁沅清楚的看见了他对靖泉深厚的爱意与愧疚。靖泉若是一天不醒,他是打定主意一天不离开这张椅子了。
“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了。”袁沅挨近连舜身旁坐下。
“言中,”连舜问:“你可以告诉我缘由吗?”
“我已经跟警察说过了。你去问他们吧!”
“我想由你口中听到完整的版本。”
“对不起,我打算第二个告诉泉泉。”
袁沅轻扯连舜的袖口,在他耳边低语:“你就别追问他了。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靖泉,你问他什么、劝他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的。”
听了袁沅的话,连舜只得按捺下好奇心,不再追问。
第三天下午,靖泉终于醒过来了。
轮守的余氏夫妇得到医生的许可,进入加护病房,神情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涕泪纵横。
刚醒过来,头脑仍不太清明的靖泉惊讶不已。“妈,爸,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想坐起身,全身上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我的脖子好奇怪。”脖子的异
常僵硬让她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发现有一个圆圆厚厚的东西限制了她脖子的活动。
“你脖子受伤了,所以医生把它固定起来。”余父解释。
“脖子?”可怕的记忆在刹那间全数涌现脑海。靖泉惊恐的睁大双眼,恐惧的泪水扑簌簌直落。
“怎么了?怎么了?”余母担忧的检视她的脸和颈子。“哪里痛?哪里不舒服?”激动的泪水再度滚落。
一直点点伫立方墙角望着靖泉的黎言中,一听见余母的惊呼声,慌忙奔过来。“泉泉,你怎么了?”
以手按住泪流不止的双眼的靖泉愕然放下手,瞪视黎言中。“你怎么也在这儿?对了,这是哪里?”她的头不能动,只能无助的挥舞双手。“这是哪里
啊?”
“这里是医院。”余父按住她的手,语音哽咽。
“医院……”她瞥见自己手臂上的针头和一旁悬挂的点滴。“这么说……我获救了,是吗?”
“是的,你安全了。”余母忍不住痛哭失声。
“妈……”靖泉不忍见余母伤心落泪,反过来安慰她。“我安全了,人也没事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余母仍忍不住掩面低泣。
余父拍拍她的肩,哄着她。“别哭了,我陪你去外头走走,靖泉刚醒来,情绪不能太激动。”说着,他扶着余母走出加护病房。
黎言中走近她,在椅子上坐下。他情绪激动不已,半晌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