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在电话另一端久久未闻他的声音,猜想他大概也看到报上消息了。于是她更是紧抓着这难能可贵的机会,乘胜追击。“我知道你很忙,也知道你常常向我们吐口水说我们不该这么早就卸下所有事业。但你也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瞒着我们啊。既然有空到医院抱女朋友,就不应该忘了把她带回家让我们瞧瞧你自个选的媳妇儿。我们也大略知道她的身世坎坷,但你也该知道我们不是那种会看不起人的父母……”
沈母后面说的话,他已经听不下去,也听不到了,因为当他看见报导的同时,早已怒火攻心,当场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在第一时间内,拨了一个在征信社朋友的手机,向他要一份有关欧楚琳的一切资料。
十分钟后,那名朋友传真给他,其中令沈彦廷感到欣喜的是,欧楚琳竟是“沈氏集团”的一名职员,让他有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感受。当下,沈彦廷二话不说,立即乘着专属电梯,来到职员室。然而他一踏入职员室,所见到的情景更是让他为之气愤。
一些职员尖酸刻薄的以言语讽刺欧楚琳,并且攻击着她最不愿让人窥知的秘密,而被团团围住的她,就像个受尽欺凌的小媳妇般,楚楚可怜地畏缩在一旁。这样,他的心也跟着涌来莫名感受,酸酸楚楚的,弄得他一点也不好受。直至这一刻,他才看清她耳后的秘密带给了她多大的自卑感与压力。
沈彦廷承认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他的疏忽所造成的,可是他却不觉得这是个错误,甚至一开始,他还有点幸灾乐祸地猜测可能出现在她冷清脸上的反应,然而所有的幻想还没来得及形成就已被戳破,显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只是令他体内的怒火燃烧得益加旺盛罢了。
一同来到他的办公室里,紧绷的气氛更让人透不过气来,谁也没开口,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兀自陷入自己的思潮中。
两人心里都隐藏着一股蓄势而发的怒气,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发泄,所以当沈彦廷首先开口打破沉默,那股存于两人之间的愤怒就这么跟着爆发出来了。
“你没事吧?”他问。
她怎可能会没事?像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是不能体会她心里所受到的创伤。现今不论她有事没事,都显得太迟了些,不是吗?沈彦廷的一番好意,听在欧楚琳耳里却是百般刺耳,像是找到发泄的管道,一发不可收拾。
“我怎可能会没事?在医院里时,你不只一次想揭发我的秘密,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聋子,说不定再过数日,他们就会将我的过去一点不漏的全盘揭露,这下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欧楚琳激动地挥舞双手,粉拳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地落下,尽管知道这样的力道,对他而言是不痛不痒,但仍止不住心里最深处的怨慰。
“你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他抓住她胡乱挥动的手,大声吼道。她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辱他?
“你若没有,就不该让这个消息走露;你若没有,就该以你的能力封锁新闻记者发布这个消息;你若没有,当初更不该把我扯入这整个事件中……你怎能说你没有?任何一件事看来,都像是你刻意精心策划,故意让我卷入你们的感情风波中。你爱怎样,是你的事,但我求你,不要把我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日子,毁之一旦。”她的口气,由一开始的激动转变成恳求,说着说着,一向不轻易落泪的她,眼眶里早已盈满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为之心酸与不舍。
“你不是我,因此你永远也不会了解我心里的苦,背负在我身上的包袱,已够沉重了,请你高抬贵手,别再替我增加无谓的麻烦与压力,好吗?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平静的生活环境,为何你们却吝啬到不愿成全我这个小小的希望?”
会让消息走漏,他承认这是他一时的疏忽,若他当时心思缜密些,现在也就不会发生这个天大的遗憾。不过说实在话,他也不希望旁人得知她困厄的生活状况,若不是当时被她气到由病房离开,照理说他是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疏忽掉的。
不过最令沈彦廷感到讶异的是,她曾经为了追求爱情而与情人私奔,他不否认,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没有一点吃惊,曾有一时半刻在脑海中想着,究竟是怎的一股力量与勇敢,造就今日的她?明明一副娇弱到需要让人捧在手掌心里呵护的模样,谅谁也猜不到她背后竟隐藏了让人意想不到时事实。只是那名与她共同私奔的男人呢?为何不曾听她提起过。
她背后的无形包袱,他又岂会不知?除了大众异样的眼光,还有上百万的负债。刚才匆匆忙忙赶到职员室时,他还大概的浏览一下那名征信社朋友给他的传真,至于这些负债所为何来他大略知道,若他臆测没错,大概是为了叶惠珊的病而经年累积下来的吧。
“你怎能一味地怪罪于我?要怪就怪你那只没用的脚。”尽管晓得她心里的苦,但他也容不得她把所有责任全推给他,毕竟没有她合作参与,这件事情现在也不会闹到满城风雨。思及此,他的口气又跟着冲了起来。
“是呀,是我没用!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没用?连一点小事,都非得把它搞到乌烟瘴气?”强忍的泪水还是沿着两颊滑落,欧楚琳下意识地抬手拭泪,猛然发现落下的泪大概是自“他”抛弃她后,流过最多的一次。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事物而哭,而沈彦廷真行,两人见面,不过才短短的二次,而他没有一次不把她惹哭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根本无须自责。”听见欧楚琳自贬身价,且一迳地怪罪自己,他的心里一点也不好受。“耳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你而言,是没啥大不了,但对我而言,却是个怎么也抹不去的丑陋印记,不管我走到哪里,一旦得知我一切的人,总是用着鄙夷的眼光看着我。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正当我以为事情已自他人心里淡忘时,你这么一做,不是正好再一次提醒他们已模糊的记忆吗?”
“既然事情曾经历过一次,这一次,你更不该轻易就受到伤害,自我保护,这你总该会吧!”他拾起眼盯住她,眸中掠过一抹隐晦的星芒。
“会?你觉得我会吗?你觉得我任人侮辱,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在做着你所说的自我保护吗?”
“那怎能算是自我保护?根本就是任人欺负。”忆起刚才办公室景象,沈彦廷为之气结,看来他有必要好好再教育公司的员工。
“你还看不出来吗?在你眼中,我或许是在任人欺凌。但相对的,我也正做着自我保护,以不变应万变。”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好无奈、好无辜。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再与她讨论这个话题,据他的经验,再商讨下去,唯一的结论,只会是火爆收场,根本达不到任何效益。于是他话锋一转,“我能帮你什么?”他试着做最后一丝挽救,至少这样,他的良心不会如此忐忑不安。
“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不是吗?”是啊!都已造成了事实,不论再做什么,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不是吗?而今唯一能使她解脱的方法,大概就是脱离这个人多口杂的环境。“今天下班前,我会提出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