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星期以来,范钰菱几乎每天都和祁晋刚一同吃晚饭。他说他现在正学着接管父亲的公司,先从基层开始做起,并熟悉公司的各单位负责的主管,了解营运作业。
有时候,她担心这样密切的接触,会使两人又回到以前纠缠不清的情况,因此她偶尔会借故推托。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在意,只叮咛她记得吃饭。不知为什么,看见他如此冷淡的反应,反而是她食不下咽。
今晚又是她“自食苦果”,两个小时前,他打电话过来邀约晚餐,她告诉他要加班到八点,请他不必等她,结果,他只说三个字!好,再见!
以前最讨厌他紧迫盯人,为什么现在他不再时时刻刻注意她,她倒显得郁郁寡欢?她一边苦苦思索自己的前后不一,一边埋首工作,想赶快完成手里的企画案。
好不容易全部弄完后,她无力地靠向椅背,疲倦感一波波地席卷而上。她扯下头上的发髻,让一头直发披散在肩上,享受无拘束的感觉。
离开公司时,时间已经是八点半,她朝着公车站牌的方向前进,她家距离公司很近,只要坐五站就到了,因此她没有考虑要买车代步,当然,最重要的因素,是她不太会开车。
她低头走着,想到等一会儿要一个人吃饭,她就提不起劲。奇怪,是怎么了?明明她一个人早已习惯。
范钰菱低着头,完全没发现一辆银色轿车缓缓跟在她后面,直到短促的喇叭声响起,她警觉地回过头。
那辆轿车驶近她,车窗缓缓降下,她赫然发现车里的人竟是祁晋刚。
“菱菱,怎么还在这里?来,快上车,我送你回去。”他越过中间的手排档打开副座的车门。
“你怎么会在这里?”钻进车里,她一脸惊讶,却掩不住满心的欣喜。
“公司有事,临时留了下来,直到刚刚才结束,正要回家没想到会看见你,正好请你搭个顺风车啰!”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嘴角还挂着一抹微笑,彷佛他出现在这里再合理不过。
范钰菱不疑有他。“你吃过了吗?”闻到食物的香味,她忍不住问道。
“还没,但我买了东西回去吃,你要不要帮我消耗一点,我恐怕是买太多了。”
他用手比了一下后座,她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满满两袋的食物躺在那里,飘散出诱人的香味。
“哇,你太贪心了吧!”她惊呼道。
“是啊,所以要麻烦你帮忙了。”
“算你运气好,我现在饿到快没力气了,绝对可以帮你消耗。”她轻松笑道,叹息著闭上眼。
祁晋刚转头瞥她一眼,悄悄地欣赏她闭著眼睛,长发披肩的模样。待停好车,想叫她却发现她毫无防备地睡著了。
他恋恋不舍地望著她,黑色的眸子里尽是深情,他伸手轻轻撩起散落在甜美脸蛋上的黑发,心里默默地叹一口气。
过去几年来,他一直拼命地想忘了她,但她的一颦一笑却总是萦绕在心头徘徊不去。
于是,他回来了。
乍见到她,他心跳快到几乎不能控制,她仍旧是那么甜美、那么动人,深深牵引他的心。他想,他是无可救药了!
黝黑的大掌覆上细致的粉颊,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唔……”像是感觉到他的碰触,范钰菱缓缓睁开眼,随即望进那双谜样的黑眸里。“到了吗?”
“是。”他没有伸回手,只是定定地凝视她。
“晋刚……”她轻喃他的名字,望着他灼热的目光,她仿佛被蛊惑一般,再也移不开视线。
车内幽暗的光线,像张无形的网子包围着他们,突然间,她好想拿下他脸上的眼镜,仔细地看清楚他。她越来越不懂自己,明明当初是她拒绝他的,为何再见面,对他的陪伴却越来越依赖。
感觉到他的靠近,她全身莫名地紧张,正当她准备放弃矜持,缓缓闭上眼等待他时,突然一阵咕噜咕噜声响起,她脸红地睁开眼,尴尬地发现声响竟是从自己肚子里传来。
祁晋刚轻笑出声,原本放在她脸上的大手戏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讨厌啦!”她又羞又窘。
天哪!这是什么对话,她是在对他撒娇吗?她脸红到快烧起来。
“不用害羞,我不在意。”他低笑开口。
她抬头看见他仍是一派沉稳,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讨厌,她又表现得像是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
“菱菱……”他低头轻唤,语气带着深深的爱恋。
“做什么?”瞧见他专注平静的目光,她慌乱地别开眼,怕自己再度失态。
误解了她的回避,祁晋刚狠狠地忍不想吻她的渴望,敛去所有的妄想,向后退回去。
“上楼吃东西吧。”他平静地开口。
见他抽回手,她莫名感到失落。
两人一路静默地上楼吃饭,稍早的暧昧心动,只能悄悄藏在心中。
第五章
偌大的会议室里,气氛一片沉重,最前方的一位中年主管小心翼翼地解说最新的营销企画,希望能为公司创造更高的业绩。
郑胜源频频擦着额上的冷汗,肥胖的手忍不住发抖,即使努力强撑着场面,但结结巴巴的语调,仍泄漏了他的心虚与紧张。可恶,手上的这份企画是他前几天拚了老命压迫属下挤出来的,他昨天才匆匆忙忙地看完,根本还不是很了解。
他再度瞄了一眼坐在后方的祁晋刚,看到那一脸的严肃刚硬,他只能衷心期望这位未来老板对营销方面一点都不懂。他对天发誓,只要让他混过这一次,将来他一定会尽忠职守。
可惜,天不从人愿,当他解说完毕时,坐在底下的主管一片静默,仿佛全部的人都看出了这个大纰漏,谁也不敢吭声。
祁晋刚面无表情地环视众人,脸上的黑框眼镜早已不见踪影。“这个企画案你准备多久了?”
“呃……快、快两个月了。”郑胜源吞吞吐吐地回答,额上冷汗直流。
“郑经理,两个月的时间,你只想得出这样的东西?市场性在哪里?包装手法是什么?这样粗糙的企画案,也敢拿出来给大家看,简直是浪费时间。”祁晋刚没有提高音调,但那冷硬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批评,已让郑胜源不寒而栗。
“祁、祁特助,请你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一定会把最好的企画案交出来。”郑胜源一脸苍白地说。
虽然他的职位比祁晋刚还高,但事实上,公司里真正主事的,除了祁董事长外,就是祁晋刚了。
祁董事长有意先磨练儿子,故意让祁晋刚当个特助,不过,这两个月来,公司里的大小事都是由他决定,大家心知肚明他当上总经理是早晚的事。
一开始,一些资深主管有意刁难他,表面上对他恭敬,但私底下却什么事也不告诉他,想将他排除在重要决策之外。没想到祁晋刚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美国拿下学位后,他已先在一家颇为知名的公司磨练了许久,对这些老狐狸的排斥,他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眼前的郑源胜,就是他拿来开刀的对象。
要知道,美国歧视有色人种的情况挺严重要的,他能在那里出头,早证明他的能耐不容小觑。这些老狐狸,想仗着资深的经历随便蒙骗他,简直在做梦!
“一个星期?”祁晋刚语调轻柔,但眼神却十分锐利,让站在前面的郑源胜忍不住头皮发麻。“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重新开会,到时要是没有一个完整的企画案出来,别怪我不讲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