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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听爹的安排吧,娶谁为妻不是都一样吗?”珍棋自小听话惯了,对婚配之事并没有太多想法。

  “怎么会一样呢?”黄管朗实在受不了他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样子。“哥,妻子是大半辈子都要绑在一起的人,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跟娶一个自己讨厌的女子为妻,那种感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任爹摆布?就因为你乖得太不像话,爹才会每次都把矛头对准我。”

  “你自己浪荡成性,整日游手好闲,活该挨骂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珍棋握拳捶了下他的臂膀。“还不快点去换衣裳,要是把爹气坏了,你这不肖子的骂名可就坐实了!”

  “管儿,你就听话,别再惹你爹生气了。”黄夫人不能说什么,就只能劝。

  管朗淡瞥一眼盛怒中的父亲。两家长辈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他岂会不知?他也不是不明白两家结亲的事早已成定局,赴宴之说只是告知,让兄弟两人在婚前见一见谷家千金罢了。他刻意激恼父亲,不过是对这一桩荒谬的婚姻进行一场无用的反击,事实上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

  无所谓,命运虽难以改变,但他有任性的权利。

  “好,我这就去更衣。”他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进屋。

  “看看你那副德行,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成天就知道四处鬼混,流连花街柳巷,要不是谷家看爹的薄面应允婚事,要不然谁肯把好好的姑娘嫁给你呀!真是谁嫁给你谁倒霉,委屈人家千金小姐了!”黄昭瑞指着儿子闲散的背影大骂道。

  “爹,先别说这些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我气死了,他才称心如意!”

  “好了,老爷,你就少骂两句吧。”黄夫人唉声叹气。

  “儿子都被你宠得无法无天了,我骂个两句都不成吗?”

  管朗人在屋内任侍女替他更衣,犹自听见父亲的痛骂、母亲的叹息和大哥的劝慰声。

  “老爷今天火气真大。”侍女春蕊将脱下的外衣抱在怀里嗅了嗅。“少爷是从水棠那儿回来的吧?”

  “你的鼻子可真灵。”管朗挑了挑眉。

  “水棠的胭脂香味俗气,一闻便知。”春蕊淡淡冷笑。

  管朗邪笑地凑近她的耳际。“噢,我好像闻到醋的酸味儿了。”

  “奴婢哪里配吃醋。”她知道服侍了三年的少爷最喜欢她滑腻雪白的肌肤,因此刻意微倾过头,等待他舌尖的品尝。

  “不配醋劲就这么大了,要是真纳你为妾,岂不成了大醋缸。”他闷声低笑,轻咬着她的耳垂。

  “奴婢才不会呢!”春蕊骨子里的媚劲都被挑起了,身子绵软地贴靠着他的胸膛。“不过少爷就要娶妻了,以后在少奶奶面前,你可千万别跟奴婢说这种话了,不然奴婢会被整死的。”

  管朗挑眉浅笑,把柔若无骨的身子轻轻推开,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

  “少爷……”她眨了眨眼。

  “现在没时间陪你玩,我走了。”管朗没再看她一眼,披上大氅,迅速系好领结,快步离去。

  春蕊绝望地看着黄管朗消失的背影,很懊恼地回想着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或说错了什么?明明她是少爷亲自挑选的侍婢,少爷也曾为她滑腻如凝脂般的肌肤动情过,与她耳鬓厮磨、亲吻爱抚的次数并不算少,可是却不曾确确实实地要过她一回。

  只要有那么一次便行,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成为少爷的侍妾了,但是,少爷始终不肯破了她的处子之身,她总是无法得手。

  她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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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墨蘸笔,谷始影在花园凉亭中作画。

  她在绢布上细细描画着山水、云雾、仙鹤。

  花瓣飞来落在绢布上,她以指尖轻轻拈起,送到唇边用力吹一口气,怔怔然地看着花瓣飘飞远去。

  “姐,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还在这儿画画?当心冻着。”

  谷始影听见清脆响亮的声音,微笑地转过身,看见妹妹柔雁披着猩红斗篷快步朝她走来。

  “屋里炭气太重,出来园子里反倒舒服些。”她看见柔雁丰盈圆润的脸蛋经过仔细的妆点,比平时看起来还要娇俏明艳。

  “你身子骨弱,待在屋外头万一冻病了可怎么好?而且手指头冻得直打颤,可怎么提笔画画呢?”柔雁从袖里取出手炉给她。

  “刚刚从屋里出来,忘了把手炉给带上了。”始影笑着接过。

  柔雁在石凳上坐下,看姐姐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缎子袄,长发只松松绾了个偏髻,除了一根素银簪,什么发饰簪花都没有。疏淡的眉,淡白的唇色,脸上没有一点粉饰,整个人素净得过了分。

  “姐,你就穿这样啊?”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谷始影微微一笑。“在自个儿家里头何必穿得花团锦簇?你知道我平时就爱穿旧衣裳,也不爱打扮的。”

  “可是你忘了吗?今天黄家两位公子要来家里做客啊!”她不敢相信爹这几日不断的交代和叮嘱,姐姐居然当成了耳旁风。

  “我没忘,不过人家当官的架子好大。”始影淡淡冷笑。“不是说好赴午宴的吗?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说不定根本不来了。”

  “不管来不来,打扮起来等着总没大错,可你就穿成这样?既不画眉又没点胭脂,会让爹没面子的。”

  “我就是要人家看不上我。”始影提笔蘸了蘸墨,优雅地在绢布上轻轻点下疏密交错的叶丛。

  “这是为什么?”柔雁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虽是同胞姐妹,可是她永远弄不懂姐姐的心思。

  “黄抚司是个以权谋私的贪官,和咱们谷家结亲,还不是看上咱们家的钱。”始影满意地欣赏着画作空灵缥缈的意境。

  “话是不错,可爹不也是反过来想利用人家吗?”柔雁不以为然地轻哼。

  “所以呀,他们两个人自己勾搭就算了,为什么要把两家儿女也拉下水呢?”始影无奈耸肩。

  “我可不介意那些,反正都要出嫁的,嫁给当官的总有富贵可享,是不是贪官有什么要紧的?要是嫁给吃饭拌盐的穷官,再清廉、官声再好我也不要!”她一向不爱听姐姐说那些自命清高的话。

  “倘若能顺你的心、合你的意,那自然再好不过。”始影不会责备妹妹的道德操守,只不过她自己有自己的抉择,明知命运难以改变,但她还是想要做点什么,才算是对得起自己的心。

  “姐,你还是去换件衣裳吧,要是让爹瞧见你以这副模样见客人,肯定不会饶了你的,到时候耳根又不得清静了。”

  “我不换,就是要让爹明白我的顺从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她仍不为所动,用心描绘着仙鹤双翅上的羽毛。

  “你就是这副怪脾气,难怪不讨爹娘喜欢。”柔雁皱眉怨道。

  “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他们生的,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始影整日窝在房里不是读书写字,就是画画弹琴,早已习惯了父母亲对她的疏远和冷淡。她不像妹妹那般鲜丽活跃,像只翩翩飞舞的彩蝶,到哪儿都讨人喜欢。

  “看你这样过日子,我看得都闷死了。”谷柔雁是那种连陪娘和姨娘们玩个纸牌都坐不住的人。

  “是吗?”始影低垂着眼帘。“我自己倒是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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