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你很重要,是吗?”看她点头,他决定尊重她的想法。“你会回来的,对吧?”
“这儿有我的家,有我在乎的人,我当然要回来。”
他沉默片刻,迟疑地问道:“你在乎的人之中……是否也包括我?”
“是的!是的!”她用力点头。
“那就好,我等你回来。”他对自己说,爱就是信任与包容,虽然那必须以他的心慌作代价。
“谢谢、谢谢……”她主动拥住他,眼角热热的,有股情绪一涌而上,她形容不出,总之就是席卷了她全身,让她颤抖而想哭。
他不断抚着她的发、她的背,希望她能找到答案,反正他已经等了好几年,当然可以再等下去,只要她愿意回来,他就有个希望。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们都是成年人,都懂什么叫尊重和温柔,既然如此,就用大人的方式来处理,没有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相信他们会爱得很理性。
“爸、妈,我自己搭车去机场就好,你们真的不用送我。”方晴岚一再对双亲劝告,她又不是第一次出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惜没人想听她的。
“早点出发,免得塞车,走吧!”方健楷提起女儿的行李,挺重的,但他这老骨头还担得起。
潘颖芝还在厨房里东摸西摸的。“等等,我准备了姜母茶,在飞机上可以喝。”
“妈,现在安检很严格,你拿那么大的保温瓶,我看八成通不了关。”
“那就在机场喝完呀!不然你去法国感冒了怎么办?到时谁煮给你喝?”
父母是全天下最不讲道理的小孩,方晴岚只能以最大的耐性包容,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好、好,我会喝完的。”
一家三人上了车,方健楷闷闷下乐问:“为什么不让存义跟你去?当作婚前蜜月旅行也可以呀!你们该不会吵架还是冷战吧?”
方晴岚早料到父母会问起,他们不可能藏住心事的,那份担忧完全写在他们脸上。“没事,我只是想自己去走定,你们不要幻想力太丰富。”
“那为什么他不送你?”方健楷就是觉得有问题。
“是我跟他说不用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也不是生离死别。”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潘颖芝拿出佛珠给女儿戴上。“这是我去月老庙求来的,保证你幸福美满,到法国也一样有用。”
“是,多谢妈,,”方晴岚抱住母亲的肩膀,她会努力的,但请先给她一些空间吧!
“日子过得真快,你都快三十了,好像昨天你才要上小学,怎么一下就过了这么多年?你以前的制服我都留着,有时候拿出来看看,还有种错觉想要帮你带便当呢。”
方健楷接着妻子的话说:“你刚出生的时候体重不足,住在保温箱里十几天,我们都怕你会营养不良,输在起跑点上,结果现在变成了总经理!所以我逢人都说我女儿了不起,比生儿子还值得骄傲!”
方晴岚觉得喉咙紧紧的,从小她不曾缺过什么,爸妈给她无限的关爱和栽培,她说想学钢琴,他们就立刻买了钢琴,请最好的老师来家里教,她参加了排球队,他们就早出晚归地接送她练球。
终于她顺利地长大成人,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还有一个深情守候她的男友,但即使是如此,她仍是那个让爸妈担心的小女孩,这份爱是她永远都还不起的。
无论如何,机场总算到了,方晴岚在父母亲的监督下,把整瓶姜母茶都喝完了,仿佛这样就会一辈子都不感冒。
“存义真的不会来吗?”方健楷看看表,还是心存期待。
方晴岚安慰道:“他工作很忙,我也不想弄得离情依依,你们先回去吧!我会打电话回家的。”
机场里人来人往,像是红尘滚滚,各有各的方向,不过在此交会片刻,潘颖芝却凭着一双利眼,发现角落有个期待的身影,指着那方向,提高音量说:“你们看!那个背影好熟悉喔!”
骤然被认出来,躲也不是,闪也不该,殷存义的脸色尴尬极了,走上前结巴道:“伯父伯母你们好……真的好巧……我刚才来送客户,他们走了,我也要回去了……”
“好好,就当是巧合,那你跟晴岚说几句话,我们先走一步。”
看到未来女婿,方健楷整个人都安心了,显然这年轻人爱他女儿爱到不可自拔,叫他别来还是来了,看在他如此痴情分上,女儿应该不会给他摆脸色。
“爸、妈……”方晴岚窘得要命,现在是要她说什么?
潘颖芝也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呵呵一笑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不来接机了,你要找存义来接你,知道吗?”
他们夫妻俩手牵手,几乎唱起歌来,心情太好,决定去看场电影、约个会再回家。
殷存义抓抓后脑,顿时手足无措。“抱歉,我……”
他本来只想看她一眼,真的只要一眼就好,然后他就会默默离去,谁知他一看到她就移不开视线,最后败露行迹,被抓个正着。
“你不要想太多,等我回来就是了,好吗?”她握起他的手,那双有力而温暖的大手。
“好,我会等你回来。”尽管有她的承诺,他却有种莫名的恐慌感,怕她一去就不想回来,更怕她回来后却变得遥远了。
想说的话太多,他只能化作深深的凝望,就在此刻,让他多看她一眼都好,他们还是恋人的关系,还可以理所当然握着手。
他承认他很怯懦,三十三岁的男人了,还是抓不住这双小手,他确定下次再见面时,他仍会是她的男朋友,却不能确定,她还会是他的女朋友吗?
“我出国这段时间,我们先别联络,让我好好想一想,等我回来再找你,嗯?”
“嗯。”他不得不答应,除此他还能做什么?若真要做,他只想撕掉她手中的机票,或者再买一张立刻随她飞去。
“我该走了。”时间催促着离别的脚步,于是她松开他的手。
在机场,每天有多少人送别、有多少人相逢,他们不过是其中小小缩影,引下来什么注意力。
“晴岚、晴岚……”他喊着她的名字,其实脑袋空白,不晓得要说什么,未了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她胸口一震,形容不出那感觉,有点酸,有点痛,像被谁挖空了心,连呼吸也觉困难。
最后仍要挥挥手,她走向海关大门,走出他的视线。
今天的海是什么颜色?她忽然想知道。在飞机上,她看到了云层、黄昏和黑夜,还有几颗星星对她眨眼,就是找不到他们一起看过的那片海……
巴黎真的很美,从塞纳河、圣母院、奥塞美术馆到巴士底歌剧院,甚至墓园都让人留连忘返。
五年前,方晴岚曾和殷弘平一起来过,因为她大学时修过法文,在这里如鱼得水,而今旧地重游,她却想不起殷弘平的脸。
殷弘平的爱像夏日烟火,灿烂而短暂,殷存义的情却像冬日海浪,看来并不耀眼,却停不下来。
时空和心情都不一样了,现在的她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起殷存义在机场临别的表情,也因此再多的美食、美景、美酒,尝起来都少了一分滋味。
“小姐,请问您想要哪种甜点?”上过主菜后,服务生拿出甜点选单,带着微笑问。
方晴岚愣了一下,以法文回答:“焗烤水蜜桃冰淇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