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夫人表面上敬著战休泊,供著战凌唯一的私生女小溪,安抚著正蠢蠢欲动的战四小姐,力图维系战御刚这一系的正统地位,在这个家族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深谐先保住自家基业要紧,至于其他,任是打破了头她也懒得过问。
她唯一怕的,就是战休泊的野性妄为,喜怒不形于色,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个路过化缘的和尚说过,他身上聚集的怨气太重,妖孽转世,战氏成于斯败于斯。
十三岁时,母亲被伦奸暴死荒野,他不声不响找到战御刚,自切小指立下重誓,战御刚才让他认祖归宗。十六年来,他沉默寡言地生存在这复杂的大院中,很少出现在家人的面前,直到战凌死后,战御刚才想到了这个儿子的存在。
休泊重新点起烟,白雾缭绕中,他无声地笑了。
他等待著,等待著一种全新的体验,没人猜得到,他为什么要深陷这迷潭。
也许只是好玩而已。
一个看起来最玩世不恭的猎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玩转游戏,他其实挺喜欢的。
“奶奶”少女紧张地咬著鲜红的小嘴,粗黑的辫直垂至腰,白皙的小脸清楚地印写著不安。
随在少女身边的嬷嬷抱著书包,亲切地拍打著她身上的杂尘,“小姐可回来了,在学校里有没人敢欺负我们的大小姐呀?若有,只管告诉嬷嬷,嬷嬷拼了老命也要打得她满地找牙!”
少女腼腆地笑笑,害羞的眼睛有著最澄净的黑色。
上座的战夫人皱紧眉头,这样弱小的生命要怎么生存在这家族中?
嬷嬷察言观色,知道老夫人心里不如意。她看著小姐长到16岁,很心疼这个单纯可怜的孩子。
嬷嬷拉著小溪的手,笑著说:“好了,好了,跑了这么长的路,一定很累了,嬷嬷带你回去洗洗先睡个觉,把精神调整调整。小姐可要过一个有意义的暑假呀!”
小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揪紧了嬷嬷的后襟,拼命点著小头颅。
战老夫人看见此景,只能叹气,挥挥手也只能作罢。
看著小溪离去的身影,她的担忧又多一层。
战凌是她亲出,如今却壮年早逝,七个女儿中虽有四个是自己的骨肉,可加起来的力量也抵不过一个战四,这再隔一代,就只剩下一个小溪。
偏偏她又是个女娃,最糟糕的是,她脑袋不大好使。
战凌是个严酷拘谨的人,并不是很注重女色。小溪的母亲范德贤是个酒女,战凌是怎么认识她的,谁也不知道。或许应了老话,再如何英雄的人都有个克星,战凌偏偏过不了一个酒女的槛。小溪是老大唯一留下的血脉,当年那酒女挟卷了大量钱财跟著一个小白脸跑了,战凌硬是压下了老爷子发下的格杀令,一个人顶下了一切。
范德贤出走后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只顾著逃命,孩子没有拿掉。小溪的出生,无疑给她带来了更多的麻烦,情夫本就是没有担当的,很快的,钱财就被一挥而空。范德贤硬著头皮出山,凭靠著妖娆风情,自然网罗了一干裙下臣。小情夫本事没有,脾气倒蛮大,跟她的一个金主大打出手,重伤住院。此时此刻,爱情在范德贤的生命里就成了玩笑,她抛弃了情夫,再次开始自己的交际花生涯。小溪也注定了要在一种缺少母爱的环境中成长。
小溪从小就很安静,在学校里被别人欺负,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母亲绝对不能忍耐她的一切,母亲忽视她,这让她难过又自卑。更让她害怕的是,母亲有时候会带回来一些可怕的叔叔,那些男人的眼睛里有某种邪恶的东西,小溪不能向任何人求助,她只能在自己的内心中恐惧!
这恐惧不断地蒸腾,小溪幼小的灵魂不安地惊骇著,她不知道未来等著她的究竟是什么。
终于有一天,事情发生了。
那一天,小溪独自在家,母亲或许就快回来了。小溪吃完饭,默默地在小桌上做作业。有人敲门,小溪以为是母亲,开了门才知道是母亲以前的情人。
小溪是知道这个人的,他和母亲共同生活了很多年,母亲让她叫他小爸。后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他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小溪见到他,仍叫了声小爸。
那男人答应著,推门近来。
他很苍白,脑袋耷拉著,小溪有点可怜他,她隐约知道他的可怜,她端了杯茶给他。
“你妈呢?”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出去了!”小溪轻轻地说。
“哼哼,又去风骚了?不到凌晨是不会回来吧?”男人的眼睛里有凶狠。一闪而逝。
小溪的心也跟著抖了一下,“不是,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小溪没有说假话,今天楼下的阿廖婶叫妈妈打牌,妈妈说了早些回来。
“回来?你相信那个婊子的话?”男人突兀地抬头,斜著眼睛盯著软弱苍白的小溪。
“别,别这样说我妈妈,她说了回……”
“你闭嘴”男人把陶瓷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颤抖著站起身,他细瘦长长的手掌紧紧地掐住小溪羸弱的肩头,“你懂个屁,一个放荡的老婊子生的小杂种,你有什么资格顶老子的话?”
那双病了太长时间的眼睛里有短暂的疯狂。触目惊心。
小溪看见了,直觉便要挣扎。
男人费尽力气制止小溪的挣扎,“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冒著死的危险和那婊子私奔,她留给我的是什么?她不顾我的死活,把我丢在医院里,和别的男人去风流快活?好,好,老子今天先奸了她女儿,再杀了她。最后一把火,统统烧死,去死吧,都给我去死吧。”
老管家江叔拱手站在屋口,沉默地看了战夫人半晌才轻咳一声打断她的沉思:“夫人,收租的人回来了!”
战夫人回了神,眼神中划过了些什么,但她很快地站起身,说道:“走吧!”
一个佝偻的老管家伴著一个高贵的妇人离去,平静中又似乎有些诡异。
小溪在走廊上遭遇了休泊。她最小的叔叔。
她最怕他,很怕,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她怕他的眼睛,深远地可以把她的灵魂吸引出来。
她更怕他眼中的鄙夷,她知道自己的。一直都是这样地愚笨,因为轻微的脑衰,她在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结巴,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看见叔叔眼中流露的不耐烦。她总努力著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到最好,可是事与愿违,叔叔往往不耐烦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久而久之,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沉默,甚至到了一看见他就怕的地步。
休泊停下了脚步,他深沉地看她。她不自禁地颤抖。
嬷嬷陪声笑,“少爷,你出去吗?”
休泊不置可否地一径深沉。
小溪轻轻蠕动著小嘴,可怜巴巴地叫了声叔叔。
休泊一脸厌烦,“我不是你叔叔!”
小溪像是被霜打了一样,眼泪在大眼睛里不停地打转。
“少爷,这是怎么说的,小姐到底是……”嬷嬷搂著小溪,无奈地看著休泊转身离去。
哎,小姐已经够可怜的了,没了爸爸,又摊上那样一个妈,终于有个托身的地方,偏又是多事之秋。姑姑们自顾不暇,叔叔又阴阳怪气。
“好了,我的好小姐,咱不哭,小叔叔就这么坏,我们不哭,上楼去休息!”
嬷嬷哄著小溪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