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来说,她该是个过分又可恶的人才对,那么为什么此际,他还能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
啊,不仅此际,而是总是。
总是赞同她、总是包容她、总是安慰她、总是取悦她。
总是说,喜欢她。
心口烫烫的,眼眶热热的,因为太感动太感动了吧。她微微笑,开了口,坚定且慎重地告诉他:“我喜欢你。”
他愣住,下一刻,鲜明的喜悦和炙热的感动同时像喷泉般涌现,涨满胸臆间,那简短的四个字像是降落许可,心在这一刻安然着陆。
这句话,他对她说过无数次,终于在此时得到回报。
他容光焕发,嗓音微哑地说:“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见他竟那样心满意足,她忍不住叹道:“你真是个傻瓜耶。我有什么好的,哪值得你这么辛苦费心。”
他噙笑答道:“这你就不需知道了。”
“是是是,我只要负责喜欢你就行了。”她笑眯眯地虚心求教;“那么请问大师,现在我已经喜欢你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他沉思片刻,为她开示:“想办法越来越喜欢。”
“这……”她垂眸,貌似迟疑,几秒后抬头笑道:“也太容易了吧!”
他唇角微扬。“我期待你的表现。”
“等着瞧!”她愉悦的笑开。
他注视那张笑脸,连日来郁结的心情总算得以纡解,有种暖洋洋的陶醉感,仿佛沉浸在春暖花开时的舒适气氛中。
两情相悦、互诉衷情,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美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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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常言道,世事不尽如人意,所以事情当然没有他想的那么圆满顺遂。
“喂?什么事?嗯,对呀,我今天不回家吃饭,昨晚我跟妈说过了。我跟朋友在一起啊,我们要一起吃饭。”
地点是河滨公园,天气晴朗,女友在讲电话,男人站在她身畔,无意识地抬脚踢飞脚边的小石子,显示出他的心浮气躁。
来电者,不消问,是女友的父亲大人。这是他们交往以来第三次约会,也是她爸第二次在期间致电关切,她第二次谎答如流。
“没呀,我哪有天天在外面吃,上星期天我就在家吃啊。”
第二颗石子被踢飞,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啊?没有啦!哈哈,老爸,你怎么这么有趣,我不是答应过你,有男朋友会带回去给你看嘛,你干嘛这么疑神疑鬼的。”
第六颗石子被狠狠踢飞出去,不意引发这样的回音:“汪!汪汪!”
应声飞奔而来的,是只杀气腾腾的凶恶狼犬。
男人脸色一变,下意识拔腿就跑,一人一狗于是展开追逐。狗的身后,还有狗主人穷追不舍,边跑边大叫:“恰奇!恰奇!停下来!”
事出突然,她目瞪口呆,连忙对手机说了句;“我有急事,先挂了。”忽忙切断通话,微一凝思,弯腰捡起脚边的飞盘,跑上前,在狗的视线范围内发射飞盘,这招果然吸引了狗的注意,它的脚步稍顿,随后的狗主人立即抓住它的狗炼,重新将它牵制在身边。
眼见安全了,被追的人松了口气,坐倒在草地上喘息。
她走上前,一头雾水地问:“怎么回事?”
在旁的狗主人立刻澄清:“我家恰奇可不会乱咬人喔,是他踢石头打到恰奇的头。”说完,生气地瞪罪魁祸首两眼。
他自知理亏,苦笑道歉:“是我的错,对不起。”
狗主人牵着狗悻悻然离开,气氛陷入短暂沉默,然后有人怯生生地开口:“大哥哥……被狗追的时候不能跑,人越是跑狗越是追。”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发言者,那是他们今天约会随行的小电灯泡。
女孩小名叫琪琪,是她学长的女儿,他们在电影院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很丢脸地把对方的爸爸当成假想情敌。
“今天是她爸妈的结婚纪念日,我答应要帮他们带小孩一天,所以我们去公园好不好?”听到她在电话里这么征询时,他期待的心情瞬间直线滑落。
他们约会的机会已然不多,每次还要绞尽脑汁找些不会引人起疑的借口,因为目前他们的关系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
虽然他压根不愿接受这样的交往模式,却被她的一个问句堵得死死的。“你认为现在公开我们在交往,我爸会接受你吗?”
“……总不能瞒一辈子吧?”
“是啊,可是现在肯定不是个好时机。”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比他随遇而安得多。“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天啦。”
即使他一点也没被安抚到,但又能如何?只能怪自己说要收服她爸又没本事办到。话说回来,他这王子尚未屠龙就抄捷径潜入堡内找公主,实在没什么出息;而且刚刚不但被狗追着跑,现下还被小孩指导应变之道,在她面前可谓颜面尽失……唉。
不过那孩子会主动跟他说话倒令他颇为惊讶,毕竟她似乎很怕生,从见面开始就紧拉着朱皓音的裤子,缩在她身后不敢现身。
朱皓音捡起地上的飞盘,回头说:“我们来玩飞盘吧。”话才出口,她的手机又响了,她对他们比个抱歉的手势,掏出手机接听。
他索性在原地躺下,双手枕着后脑勺,仰望蓝天白云;忽然有一颗头挡住他的视线,一个稚嫩的声音问:“大哥哥,你要玩飞盘吗?”
没想到她会主动亲近自己,他微讶,翻身坐起,微笑回答:“好啊。”
“咦!大哥哥,你笑起来好好看耶!”琪琪双手握着飞盘,惊奇地睁大眼瞧他。“刚才你一直板着脸,看起来好可旧。”
他挑高一边眉,好奇问道;“那你怎么又不怕我了?”
“因为你被狗追的样子好拙,好好笑喔!”她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来玩飞盘吧。”
琪琪快乐地将他当玩伴,一点隔阂也没有;当朱皓音结束通话回来时,见一大一小融洽玩乐的画面,心中十分讶异。
休息时,她把买来的柠檬红茶递给他,赞叹道:“你对小孩子真有一套耶。是不是跟你以前在育幼院当过志工有关?”
他喝着饮料,含糊带过,当然不会说明其实是他的尊严已荡然无存的关系。
她拉开铝罐的拉环,想了想,又说:“对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我们的生日,到时候一起庆祝吧。你生日是十四号,我是十号,选个中间日,十二号如何?”
“好啊。”他欣然同意。
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时至傍晚,琪琪的妈妈来电,要接她去吃晚饭,约好十五分钟后在天桥边见,但琪琪玩得太疯,累得走不动,他只好负责背她。
见那小小身子伏在他背上昏昏欲睡的可爱模样,朱皓音不禁勾唇,以为她已睡着时,不期然听她问了句:“大哥哥,我长大后嫁给你当新娘好不好?”
耶?朱皓音一愣,不小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男人果真是大小通吃啊!笑盈盈回眸看他,不意跟他投射而至的视线撞个正着。
“不行,我已经决定要娶别人了。”他回答的是小女孩时问题,目光却是对着她,那里头蕴含的笑意像只手叩叩叩敲响她心扉,使她不觉也牵起了唇。
第一次这样具体地明白到,心中那一丝丝像龙须糖一样被逐渐拉长的甜蜜,果然是不能跟友情相比的东西啊。
送走了琪琪,晚霞正美,令人不舍离去,于是两人重返公园,并肩坐在河堤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赏景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