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非命看了眼窗外的街景,“我到家了,你的手也别再晃了,这件事我肯定为你办妥,而且将来再帮你谋得一门好亲事,怎么样?”
宇文柔红了脸,“什么好亲事?”
“你说实话,那船舱里的三个男人,是不是有你的意中人?”
她更加不好意思了,主动拉开车厢门,“你快走吧,和你说几句正经话你就开始没正经了,关于……那件事,明天我来听你的消息。你自己也要小心哦!”
贺非命站在小院门口,笑着对车内的宇文柔摆了摆手,然后转身拉门。
门没有上锁,皇城的治安向来不错,鲜有盗贼,这应该是说托令狐笑的福吧?
但是当她刚刚走进大门,似是等待已久的,一柄冷冰冰的长剑横在眼前,院门也砰的一声被人撞上。
她眨了眨眼,“莫非今日我出门没有看黄历,得罪了哪位吗?小女子向来行事谨慎,本本分分,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事。”
“有人要你死,你便不能活。”那冷冷的声音听来有几分熟悉,又有些陌生。她的脖子还能转动,所以不是很意外地看到了杀手那张未经遮挡的脸。
“令狐……舞人?”要认出他并不算难,一是因为刚才在船上曾经见过一面,二是因为他有一张和令狐笑极为相似的脸。“听说令狐舞人是令狐笑手边的第一杀手,想不到令狐笑一出手就派出你这样的重头人物,来对付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名小卒,是不是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令狐舞人盯着她,“你还有何遗言?”
“我上无父母,旁无兄弟姐妹,下无儿女,就算是有遗言也不知该留给谁。”
“那你就可以死个痛快了。”那剑并不快,但是剑锋锐利,还未碰到她肌肤,就已经让她脖颈上泛起一层寒栗。
“令狐笑在屋内吗?”在如此逼人的杀气面前,她居然还能问出这样一句话。
令狐舞人的剑蓦地停住了。
“看来我猜对了?”贺非命微笑道,“我虽然没有遗言,但是可不可以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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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又见到令狐笑,第一次,一对一的见面。
他就坐在她这间小屋中,悠闲地喝茶。
“我早上出门前刚沏的龙井,到现在只怕已经凉透了,丞相喝了不会冷心冷胃吗?”她扶着门框笑道,“小小茅舍,今日有丞相这样的大人物光临,真是蓬华生辉呀。”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你的口才向来不错,只不过本相不爱听这一套,你就算说上一千句、一万句,也救不了你的命。”
“丞相是下定决心要杀我了?我可以问一句为什么吗?”
“你以占卜之术套取今科考题,罪不可赦。”
她笑道;“丞相给我的罪名不小,只是不知道可有人证物证?”
“本相就是人证。”令狐笑噙着冷笑,“况且本相要杀人,未必要给他一个完满的答复。”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丞相是怕了小女子我,所以才要杀我?”她慢悠悠地说,“如果丞相自以为可以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为什么还怕我这个弱女子兴风作浪?杀我,就可以让您高枕无忧了?”
贺非命住了口,等着他回答,迎候她的却是一片无声的沉默。
她走到桌边,提起茶壶,“这壶茶是真的凉了,凉茶会有腥气,我去烧一壶热水来好了。”
蓦然间,令狐笑按住了她的手腕,近在毫厘的寒眸虽然可以震慑住别人,却没有让她变色。
“你主动来找本相,自然不是要找死,你想要什么?”
她沉吟了一会儿,迎视他,“我要一次公平。”
“公平?”一介民女和他要公平?
“是,一个可以公平竞争的机会。”
从她眼底流露出的那种强烈欲望,让令狐笑在瞬间了然了她的意图。“你想为你的先人报仇?”
“当年之事我并不清楚,不过利用手中的权势将我全族贬为庶民,让他们颠沛流离,上百年不得返回皇城的罪魁祸首,的的确确是你们令狐家。”
“死在令狐家手里的人何只千百?”他并未有半点良心不安。
她的笑容完全敛凝,“但是我既然是贺家的后人,总要为那些枉死的先人出一口恶气。”
他的眼角牵出一丝鄙夷,“你以为你可以?”
“所以要请丞相给我这个公平的机会。”
“本相凭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
“因为你寂寞。”她又笑了,“寂寞的人总希望找到一个能够和自己匹配的敌手,否则日复一日寂寞地活着,高处不胜寒,还有什么意思?”
他烦了烦,丢出一句狠冷的话,“凭你也配做本相的对手?”
“只有做过了,丞相才知道我到底是配,还是不配。”
这一次,他的眸光之深足以将她的心都挖出来似的,他撤回还覆在她手腕上的那只左手,慢慢吐出几个字,“那就偿你所愿。”
她的心中暗暗吁出一口气,后背不知为何狂冒冷汗,但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以笑容面对自己的敌人,此刻更是优雅地一福,“谢丞相成全。”
“从今日起,你要寝食不安了,本相绝不会让对手有好日子过,所以,不必言谢。”他似乎也在对她笑,那样冷冷的,让人暗自心惊的笑,因为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的敌人而难免傲然的笑。
“本相等着你出招,但愿你别让本相失望。”
他翩然如鹤,走出她的这片小小领地。
令狐舞人在院门口等他,沉声说道;“今日不杀她,只怕是纵虎归山,养虎为患。”
“她若是虎,我就是打虎的能手,再深的山我也会把她找出来。既然如此,养大了再打不是更有意思?”
令狐笑丢下这一句给他,继而推门而出。
令狐舞人收剑入鞘,无意间看到前面令狐笑的背影又怔了一下。
记得他的左手一直紧握成拳,仿佛隐藏了什么秘密在掌心。但是刚才他的手掌却完全张开了,不,是张开之后又更紧地攥起,似是将什么人、什么事牢牢捏在手心。
和七哥为敌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个叫贺非命的古怪女子也不可能是特例。
剑已入鞘,寒光尽收,他紧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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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招险棋!你居然当面和他挑明,而他居然也同意了?”
宇文柔第二天听到贺非命的讲述,简直是三魂七魄都被吓跑。
“这么说,令狐笑是完全知道我们家参与卖考题的事情?他就算今天不杀你,早晚也饶不了我们家。”她连连顿足,“你怎么能这么傻,把我们全都交出去?”
“我不说,你以为他就不知道?”贺非命拿出一封信,“把这封信给你爹。”
“是什么?”宇文柔好奇地要拆开。
贺非命神秘地一笑,“既然决定要和他作对了,总要有一番作战的筹画。如果你爹同意,说不定这是你们宇文家翻身压倒令狐家的唯一机会。”
“真的?”宇文柔不大相信这简单的一封信就可以翻云覆雨。让盘踞在宇文家头顶多年的令狐家败下阵去。
令狐笑是什么样的人?贺非命虽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和令狐笑究竟谁强谁弱,她很没有信心。
但是贺非命自信地笑道;“放心吧,我还能害你不成?不过实话告诉你,这也并不仅仅是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