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慕龄冲下来,紧紧捏住他的双臂,“你明明知道朕,知道我和舞人混在一起是为了你,娶那个女人,是为了你,这朝廷之上,以前我对你所言所讲无不应允,都是为了讨好你!为何你的心像块冰?就是砸不开,化不掉!”
“陛下和舞人在一起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像我,而是因为舞人与陛下的确命中有情有缘;陛下娶贺非命,虽然是为了和微臣斗气,但也是帝王后宫稳固之道,可以告慰先祖;陛下在朝廷之上对微臣所言所讲的应允,不是为了讨好微臣,而是为了圣朝的大业。这些事情,陛下请不要都挂一个看似冠冕堂皇,其实荒唐可笑的赘名放在前面,强说与微臣有关。”
“好,这一切你都要否定掉。那你坦白告诉我,那个女人,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令狐笑沉吟片刻,“她是微臣这一生都难寻的敌手。”
“是敌手,还是那个可以跟在你身边,与你并肩而行的人?”
他微垂下眼睑,只说;“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朕不会答应的。”圣慕龄又端回身为王者的架式,人似寒冰,“我知道你想求什么。你想要朕放过她?是吗?朕告诉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令狐笑眸光震动,“陛下又想做什么?”
“你拦得了朕一次,还能拦得住第二次、第三次吗?”
圣皇阴沉的口气让令狐笑心中的不祥之感再度涌起,他的身子僵硬笔直地挺立着,耳朵里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陛下到底做了什么?”
瞥了眼窗外的树影,他慢声说道;“刚才我已经吩咐了内侍监,将内宫中最红艳的樱桃送去给她。樱妃娘娘当日风风光光地来到我圣朝皇宫,如今要走,也要走得干净漂亮才好。”
他的衣领陡然被人抓住,令狐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眨眼间已将他从高台上拖了下来。
“要是她死了,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令狐笑的声音已不是平日里优雅的冰冷,而是一种狰狞的愤怒。
“难道,你还敢杀朕不成?”没想到他会震怒到如此地步!圣慕龄清楚地感觉到抓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令狐笑猛地将他一推,旋风闪电般的速度扑向圣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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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一壶温茶还在桌上。周遭的宁静让令狐笑已经感觉到一种恐惧的不安。
“她人呢?”他一眼看到令狐舞人站在寝宫门口,急切地发问。
他垂着头,“抱歉七哥,我来迟一步。”
令狐笑的眸光震碎,仿佛被什么东西从里到外狠狠砍了一刀,无形之伤,却能致人命。
我就是要看看,你算不出自己的未来时会有多恐惧……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之后的自己到底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也许今天你还风风光光,明天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种感觉是不走很可怕啊?
恐惧,可怕。这四个字原本是他拼命摆脱的,此时却如鬼魅一样,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心里。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跌落在身畔的手无意识地张开,他低垂的眼睛赫然看到左手掌心中变成了一片空白——那四个字呢?何时隐灭?为何消失?
“死于非命”……他原本以为,是指自己将死在她的手上。谁知,谁知,她死了,却将他的心一并杀死。当真是死在她的手上,以这样惨烈悲凉的方式,以这样决绝悲痛的感觉——置他子死地!
他的步履沉重如山。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她的床前的,她的面容很安详,唇边甚至还挂着一抹超脱的微笑。看来樱桃茶中的毒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让她等候死亡。
等候死亡?那该是多恐惧的滋味。难道她不怕吗?
他的手指轻轻帮她整理好发丝,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嘴唇。
“从今以后,我才是最孤独的人。”他幽幽地低叹,握紧她冰冷的手指,整颗心,已化成死灰。
尾声
樱妃“因病薨世”已经一个多月了,圣朝中关于她的风风雨雨的传言,开始渐渐归于平静。
皇城的西郊外,忘尘寺。
清灯古佛旁,她还在烹茶。
那一壶樱桃茶,曾经是可以让人断魂送命的樱桃茶,与周遭浓密的檀香夹杂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但是烹茶的人却悠然自得,不亦乐乎。
门外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她听到有人在笑,“这里可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要是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朕也不想还朝了。”
于是她站起身,微笑地靠在门框边上,欠身行礼,“臣妾可以把这块宝地让给陛下,只怕陛下舍不得圣朝。”
来的是两人,此时一前一后翻身下马,当先者来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哼笑道;“都说男人薄情,舞人你看,这个女人才真的是寡义,我们的丞相为了她和朕翻脸,她却在这里过得惬意悠哉。”
她挑起眉毛问;“丞相敢和陛下翻脸吗?”
令狐舞人随口接话道;“七哥已经一个月不和陛下说话了。”
“舞人!”那急促的断喝说明来人的愤怒和不满,而他对面的女子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那么,陛下和臣妾的这个赌约,是否可以到此为止了?”
“休想朕那么快就罢手!”圣慕龄很郁闷,却依然不甘心地冷笑,“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着什么急?朕还有后话。”
“陛下还有多少奇思妙想?臣妾洗耳恭听。”
她微笑地坐下来,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与一个月前在宫廷内令狐舞人传圣皇赐死之言时的神情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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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令狐舞人在令狐笑走了之后,突然返身回来,凝视着她,说;“陛下要你死。”
她点点头,“我明白。事到如今,如果我再活下去必然为陛下所不容。”
“你肯死吗?”他一拍手,有人送上来一盘鲜亮的樱桃。
她当然了然这盘樱桃是做什么用的,只轻轻叹息,“樱桃这东西似乎就是我的催命符,每次遇到它都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不是真的要你死。”令狐舞人又说了一句让她有点吃惊的话。
“不是真死?难道还是假死不成?”
“是假死,要瞒过七哥的眼睛。”
“为什么?”
“陛不想知道,当你们阴阳相隔的时候,七哥的心中是否还会有你?他要和你打一个赌。如果七哥很快地忘了你,你就要远离圣朝,再也不许回来。如果他忘不了你,陛下可以放手,让你们双宿双飞。”
她微微挑眉,“这是陛下的意思?他会有这么仁慈?”
“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陛下认定七哥不会把你的死太放在心上。”
“是吗?”她抬起手,将樱桃丢进茶壶中,倾倒出一杯就要饮下。
令狐舞人反而有些着急地拦阻,“你就真的无所牵挂,甘心去死?”
“无所牵挂?”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不知道嘲讽的人是陛下,是令狐舞人,是令狐笑,还是她自己。“那么麻烦你转告陛下,就说我很感激他给了我这样一个试那人心的机会。如果能够试出令狐笑的真心,知道他会为我痛苦,我很高兴。”
“让七哥为你痛苦,你高兴?”令狐舞人不解地重复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