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的葬礼上她一滴泪水也没落下。
因为她的爱情早已阵亡,死在她得知他出轨,背叛了他们爱情的刹那。
既已无情可供恋栈,那么他的死去,凭什么能够换得她的泪水?
就从那一天起她不再做梦,也不再迷恋色彩,黑与白,是她只要的将来。
她拆掉了竹篱笆,改砌成坚硬冰冷的灰石墙。
她砸破了七彩玻璃,改覆上了沥青加石棉瓦。
她带着四个女儿深居简出,鲜少与外界做接触。
因为她的高墙是灰色的,而她偶尔出现于人前的容颜也是灰蒙冰冷的,久而久之,村里的居民为她取了个绰号,他们叫她——那个住在“灰屋”里的女人,而她的女儿们,则成了“灰屋”里的小公主。
是的,“灰屋”里的小公主,即便她们都有着代表鲜艳色彩的名字。
失去丈夫的她改将所有注意力转投于女儿们的身上,她让她们学琴学画学艺术甚至学武术,也让她们知书达礼通理财熟外语,她唯一不让她们触碰学习的,叫做“爱情”。
因为它徒有百害而无一利,比砒霜、比王水、比天底下所有会叫人丧命的毒素都还要可怕!
千万千万不要相信爱情!也绝对不可以喜欢上男人!
她日复一日地在她的小公主们面前如此耳提面命着,而她的女儿们也都受了母亲的影响,视爱情如毒蝎,视男人如敝屣,视婚姻如索命的无常。
“灰屋”里的女人是不需要爱情的。
是的,你没听错,她们不、需、要!
第一章
“何世纷扰一角墙,让它几尺也无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这是一座位于山区里的小学,正隔墙飘出的童音是整齐爽朗的,朗诵着明朝林瀚所写的“诫弟子”一诗。但是念归念,却有人压根不认同的,譬如他,十二岁的蓝韶安。
呿!这是打哪来的笨蛋写的东西?什么叫做“让它几尺也无妨”?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脑袋?
先让尺后让丈、再让公里、英哩,甚至海哩,让到了最后,被蚕食鲸吞的结果将什么都不被留下,白白让人占了便宜。
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能吃,就是不吃亏,尤其是对于……哼!讨厌的敌人。
心动手痒,说干就干。
蓝韶安原是捧著书的右手悄悄有了动作,眼神仿佛认真地瞪视着讲台上的老师,实则已鬼鬼祟祟地从抽屉里摸出粉笔头,神不知鬼不觉地以掌腹先抹去桌上原有的旧线,再用粉笔画出新的“楚河汉界”,以求扩大他的神圣“领土”。
嘿嘿嘿!不错!今天的鬼神都很帮忙,敌境无声无息,不见动静。
既然没被发现,那么当然是得要——继续啰!
他曾经听老师谈起有关古时候两国边界纠纷的事情。
在那缺少明显地理标志作为区隔的国上边界上,界碑成了唯一工具,于是常会发生两方守军趁夜摸黑,抱起界碑往前猛跑,以窃取他人领土的贼事,没想到今日的他竟也效法起了古人,做出了这种小人之事。
更没想到的是,干这种坏事,还真不是普通的爽快舒畅……
“你够了吧!”
来自于敌境,如冷锋迫境一般乍响的冷音让他微慌,却仍强持镇定。
“我看见线淡了,所以想再画清楚一点……”
“撒谎!”
冷锋再逼,这次还伴随着一只加菲猫长尺,毫不客气地以“打狗棒法”朝他掌上毫不留情地打下,害得不及收掌的他,“咕啊”吃了对方一重板。
可恶!是想要开战是吗?
哼!开就开!谁怕谁呀!
二话不多说,蓝韶安抛开粉笔头取出圆规朝敌方施出“两仪剑法”,以一招“云海浮沉”逼得对方不得不暂离中线后方。
但敌军虽受挫却是无意要降,改捉起较长的水彩笔,硬是以“独孤九剑”缠斗上了他的“两仪剑法”。
战争至此正式爆发。
橡皮擦、墨条、书签、量角器、削铅笔机一一加入战局,末了敌方甚至还以一记辣招——“漫雨飞花”,朝他洒来了一把彩色图钉,幸亏他身手矫健,一个扭腰及时躲过。
躲是躲过了,但他还是听见一声杀猪似的痛嚎,他偏过脸去,看见“中镖”的是和他仅隔了一个走道的同学谢逊。
虽然都叫谢逊,但此谢逊可非彼谢逊。
不但不是,且还绝对无法与“倚天屠龙记”里的“金毛狮王”谢逊相提并论,丝毫没有王者风范或是侠情万丈,要不然也不会只是中了几支图钉,就叫得像是在杀猪了。
没多久后,手上提着两桶水的蓝韶安,出现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当然,老师是公平的。
站在他身旁,同样也是提了两桶水的家伙,正是他的“桌伴”兼宿敌。
即便罚站的时间并不长,他们也没打算放过这个再战的机会。
等到下课钟响时,级任钟老师走出教室外,先是一愣,再是火冒三丈,因为她看见门外两个同是落汤鸡的罚站学生。
“利用午餐时间,一人交一篇五百字作文给我,题目叫做‘如何友爱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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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分。
为了维持用餐时的好心情,钟老师并没有规定学生一定得留在自己的位子上吃饭,于是这个时段,也是最容易拿来看出学生人气好坏的时候。
最普遍的是两两相对的情况,若是独自进食,就是人缘太差。
而若是被围成了蜂窝状的,那坐在最中心位子的,肯定是班上的风云人物,小小社会里的孩子王。
此时教室的左后角就有一个大圈圈成形,坐在圈子中央,一只手吃饭还能一只手写字的,正是衣服及头发都还半湿着的蓝韶安。
“蓝韶安,还剩下多少?写快点啦,午休钟就快要打了。”
开口的是坐在蓝韶安对面,正在埋头苦干吃便当的谢逊。
上学对谢逊这孩子而言,吃饭最大,睡觉第二,下课抢秋千第三。
如果在打钟前蓝韶安还没能写完他的“忏悔文”,是会影响到他的睡觉时间的,原因无他,只因这位同学现在正赖在他的桌子上吃饭兼写字。
蓝韶安抬起头,冷冷弹指,弹掉了谢逊说话时喷飞到他作业本上的饭粒。
“如果你能少下点‘人造雨’我才有可能再快一点。”
“不是我在说啦,蓝韶安……”谢逊再开口时刻意调开了方向,别让自己的“雨水”拖慢了对方。“你们老是这个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三天两头害他又是遭“流弹”波及又是担心不能够睡觉,年纪小小、烦恼多多,是会害他长不高的。
“是呀,蓝韶安,你干嘛和范绿绿那么不对盘?”说话的是另一个同学。
“何止是不对盘……”另一个人接腔,“那根本叫前世的仇人,今世的冤家。”
被围攻的祸首懒懒出声,“没什么原因,就是看她不顺眼……”
说话时他手并没有停,向来自恃反应灵敏的他,一颗心总能分成好几个用,即便笔下写的是——既然有缘当同学,就该要好好珍惜,要学习蚂蚁的精神,懂得团结互助,好让班上在校内各项比赛里都能拔得头筹!
他嘴上却说的是——“呸!女生不像女生!”
“谁说范绿绿不像女生的?”
一个男同学偷瞄了坐在另一头,让几个小女生给环簇着的女同学,眼里写着不赞同。
“她的眼睛像女生、鼻子像女生,连嘴巴也是。”而且还是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女生,虽然说实在是太恰北北、太“强壮”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