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并未松口,任那腥腻的血味占据她的意识,和着她咸热的泪水,消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她像头野兽般张狂,好似真要撕下他的血肉,才能弭平她的种种伤痛。
她咬牙切齿的似乎真想将他撕毁,裴弁没有多加制止,直到她累得再也无法挣扎……最后她失去意识。
她的痛全是因他而起,既然如此,想抚平她的伤心唯有……
颈上的热血泪汩流出,染湿了他的衣襟,那双深幽如冷潭的眸子此刻闪过一抹不寻常的火花。
“你要孩子,我给你孩子。”他说得坚定,不在乎她已失去意识,那话仅是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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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裴弁一身狼狈出现在屋里,崔翇差点说不出话来。“到底是怎么了?”
裴弁匆匆将墨儿搁在床榻上,盖上厚重的锦被怕她受寒。
“你先坐着,等等我替墨儿看完后,再替你疗伤。”
裴弁没有说话,一迳看着他替墨儿检视虚弱的身子,眼底藏着辛酸。“崔翇,我是不是错了?”
忙碌的崔翇突地停下手,古怪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属于她的东西,我想给她。”裴弁低哑地吐出话,饱含太多的期望。
“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一定是疯了,才会跟我这么说!” 崔翇大声咆哮,斯文的面容藏着狂怒。
“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想给。”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也只想这么做。
“一旦你给了她,就会把自己推入深渊,这样值得吗?”
“不亲自试过,我们怎么知道是否真是那么一回事?”
“裴弁,你若不是在怀疑我的医术,就是在拿她的性命开玩笑。我告诉过你几遍了,墨儿的体质不适合怀孩子,这辈子你想要有子嗣,是不可能的事了。”
“墨儿想要,我就想给。”
“给?”崔翇忍不住苦笑开来。“你晓不晓得你是在痴人说梦?”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你可以为她做的有很多,但不包括这件事。我再告诉你一遍,墨儿这辈子若想有孩子,就得拿她的命来抵,而就算怀了,也未必能顺利生下,你明白没?到头来,输的可能还是你呀!”
“崔翇,你知道我这辈子没求过谁,求你一圆墨儿的心愿,无论后果如何,都让我来承担。”
“我做不到!我是个大夫,我无法容忍明知有危险,却不阻止。”
“可是她不快乐……而我,只希望她能快乐。”
“时间一久,她就会忘掉失去孩子的痛了,我和你保证我会比任何人都还认真调养她的身子,。”
“崔翇,旧伤难愈,心伤难治,你不会不懂的。”
“你别想说服我,千万别这么做。”看着裴弁一脸坚持,崔爰更加反对。“人命一条,何其珍贵。”
“我就是知道,才会这么选择,我不愿看她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裴弁深深地望着床榻上未醒的墨儿,终于跪下。
“十二年前,我可以求你一次,十二年后,我同样也想这么求你。”
要不是曾见过裴弁放下身段苦求自己,崔翇会认为像他这样傲慢冷酷的人,是毫无弱点的。“你这又是何苦?那么做,你这些年来的付出又算什么?早知如此,当初就别为了她的身子逼她喝打胎药,陷你自己于不义。”
“崔翇,为了她好,我必须这么求你。当年你可以将她从鬼门关拉回,如今也可以圆她的心愿,对不对?”裴弁说服他。
“裴弁,你别强人所难。没有她,你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愿做,是因为比谁都清楚他对墨儿的心。
他的话像把利刀刨进裴弁心里,然而他依旧笑着道:“只要她好,就是为了我自己好。”
“你会后悔的!”崔翇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见他离去,裴弁扬起欢欣的笑,蹲在床边对着墨儿低语。
“墨儿,你听见了吗?你的心愿,可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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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你无须拼命成这副模样。”
在房内为孩子做衣裳的墨儿抬起头来,见裴弁端进一碗热汤,油腻的气味让她皱起眉头。
“觉得难受了?”他坐在她身旁,拿走她手里的针线活儿。“是你自己要找这种罪受的。”
过了半年后,墨儿又怀了身孕,这一回他们战战兢兢地期待新生命到来。
墨儿没有出声,盯着那碗飘着氤氲热气的汤水,上头有层薄薄黄亮的油,教她没有太多食欲。
“不想认命你就快喝。”裴弁将汤匙塞进她手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摸着凸起的小腹,墨儿咬牙将热汤舀进嘴里,那股药味教她难受得直反胃。
若不是她的体质容易小产,他也无须请崔翇为她安胎养身,还每天盯着她将汤药喝下,只不过她喝了数个月都喝腻了。
墨儿一脸恶心地吞下第二口,那张小脸顿时更苍白,捂着嘴差点吐了出来。
“不准,给我吞下去!”裴弁伸手按住她的嘴,强迫她吃下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半天,一碗热汤总算喝下半碗,却已令她备受煎熬。
“你可以现在就反悔,我会去找崔翇想法子,包你明天就无须再受罪。”
见她盯着剩下半碗的汤药直皱眉,裴弁冷冷地撂下话。
墨儿再度捧起汤碗,一鼓作气地将汤吞下。
裴弁挑起眉,没想到她今天这么爽快,平常喝碗药总得磨个老半天,今天三两下便解决了,他接过碗放到一旁桌上,可没一会儿,身边的人儿突然拔腿冲到木盆边,开始吐得掏心掏肺。
裴弁的脸发黑,为她拿来一块帕子,拍着她的背。
“就算想吐,也留点汤药给孩子。”她吐得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嗯……”墨儿吐得俏脸翻白,痛苦得说不出话。
“你再吐下去,药就会吐光了。”裴弁轻拍她的背。
她抬起头来,本想转身,却两腿瘫软跌往地面。
“小心!”裴弁机警地拥住她,没让她摔在地上,见她粗心大意,他火气一时涌上心口。“搞什么鬼?你以为现在这副身子是你自己的吗?”
她浑身瘫软地倒在他怀中,无力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裴弁没好气地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
“别下床,我来处理。”
“好些没?”为她拭净嘴边的汤药,他再倒杯热茶给她,好冲淡她嘴里酸味。
墨儿点点头,明白他的霸道全是为了她和肚里的孩子着想。
裴弁为她褪去鞋袜,动作轻柔小心,脸上并无半点强迫或嫌恶,反倒做得心甘情愿。
从不屈居人下的裴弁、总是心高气傲的裴弁,如今为她打理一切,照料她的起居饮食,看顾她的日常生活,这点让墨儿倍感窝心。
虽然裴弁没说出口,可墨儿却知道他接纳了这个小生命,跟她一样满心期待、盼望这孩子的到来。要不他不会在她身旁跟前跟后,就怕她跌跤。
“怎么了?”抬起头,裴弁迎向她的目光。
“没有。”
“躺下吧,躺着会让你好些。你先睡!”他扶着她的腰身,让她躺卧着。
为她盖上被子后,裴弁转身将她吐出的秽物,连同杯碗一并收走。
墨儿的鼻头又发酸了起来,眼底湿热,浮沉了这么些年,她总算得到了归属感,能真正替他做点什么,也真能为自己留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