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你会喜欢。”修长的指眷恋地徘徊在玉环上,然后热切地看着她。“我回来了!”
粗厚的指腹扫过她的手,墨儿忍不住轻颤,视线不小心又与他相撞,他灼热的目光与相仿的样貌,总让她以为现在站在面前的,是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
“谢谢你,裴彻。”她收回手,保持微笑,歪让他看见自己眼中闪过的泪光。
头一回听她喊自己的名字,裴彻深感意外,却欣喜若狂。“墨……”
“叫大嫂。”
一句低哑的话声突然响起,里头累积着许多的压抑。
“大哥?”见裴弁出现在身后,裴彻虽假意客套,但也忍不住好奇起他的话,并不解地看向墨儿。“他刚刚说什么?”
“我说!叫、大、嫂!”裴弁冷瞪着他,利落地揽住墨儿的腰,顺势带往自己怀里。“你听不懂吗?”
疑惑梗在喉头里,裴彻吐不出半句话,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他措手不及。
“以后在你大嫂面前,别失了你的礼貌。”裴弁的话平板得不带半分感情。
“裴彻……”墨儿不懂裴彻眼神为何如此哀伤,更不明白里头包含万千深意。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他对裴弁低吼,愤恨累积得更多。
“你不叫她大嫂,就表示不认我这个大哥。”见心高气傲的裴彻始终不唤她,裴弁也蛮横了起来。
“我从头到尾就不希望你是我大哥!”裴彻怒吼,恨不得撕下他那张脸。
他明知道自己有多迷恋她,也晓得自己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他!裴弁,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一直喜欢着墨儿,可是他竟恶狠狠地夺去他所有的幸福!
他好恨!恨裴弁的乘隙而入,让他无缘使她明了他的心意。他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你不愿叫的,是她还是我?”裴弁低下头道;在场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你的不希望,是谁造成的?是她,还是我?”他亲昵地吻着她的颈项,锐利的目光却牢牢锁在裴彻身上。
“裴彻,我……”墨儿在裴弁怀里轻颤,此刻的气氛如此紧绷,她哀求地望向裴彻,却只见到他眼中的忿恨,不知那是否在指控她自抬身价。
“快叫大嫂吧,要不然我的墨儿可是会伤心的,是吗?”裴弁吻上她温润的耳珠,挑衅的意味十分浓厚。
裴彻明白无论他如何挣扎,对她的所有感情,在今日都必须做个了断。
她眼中的悲伤,仿佛在质问他为何不愿承认她是裴家的一份子。
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他不能接受自己最爱的女人,竟成了自己的大嫂。
他不可以……他真的做不到……
“不用叫了,没关系,这样就好。”墨儿开口,眼底泪意凝聚,她不贪什么,只想得到“家人”的认同,既然他瞧不起她的过去,既然他不想,那也无妨。
“墨……”裴彻略微哽咽,胸腔里堆满伤痛。
“闭嘴!你想喊她,也该知道自己的身分。你大嫂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她的人、她的心、包括她的名字,除了他裴弁之外,任何人都不配、也没资格拥有。
“你幸福吗?”裴彻开始害怕眼前所见,已是个既定的事实。
搁在她腰际的大掌蓦地收紧,紧到她好疼,但她仍镇定答道:“是的,我很幸福。”
她的表情分明不快乐……她为何要造假?为何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她在怕什么?然而裴彻却什么都不问,只因为她眼角闪烁的泪光。
从未向人低头、向来倨傲的裴彻,破天荒地放低姿态。
“大嫂,好久……不见。”心好似遭人五马分尸般疼痛,裴彻再听不见自己说的话,只是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给了他们都想听,却不是他想说的话。
裴弁瞧着亲手足失意的模样,眼底没有温度,好似彼此不过是个陌路人,除了恰恰爱上同一个女人之外,别无关系。
“她听不见,你说得不够清楚。再一遍!”既然要心死,就死得彻底些,别来藕断丝连那一套,他不准!
如果爱一个人的下场,必须践踏自我的尊严,那么裴彻认了……
裴彻握紧双拳,咬紧牙根地道:“大嫂,很抱歉没能赶上你和大哥的婚礼,没能送上什么厚礼,那只玉环是我一番心意,还望大嫂不嫌弃。”
他好恨好恨,裴弁得到的东西已经这么多了,为何不留条希望给他?
“裴彻,不要,不要这样……”墨儿欲伸出手,想抚平他眼底的哀伤,但她不解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呢?
裴弁毫不留情地拉回她。“你的祝福,她已经收下了。”话说完,他冷漠地带走墨儿,留下裴彻待在原地。
裴彻木然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然后细细回忆起这些年来,被他留在自个儿心底的一颦一笑。她十二岁、十五岁的可爱清丽;二十岁、二十二岁的绝色动人,而今他却再也没资格看着二十四岁的她会是何种风情了……
第七章
欢欣气氛自街头蔓延至街尾,京城内无处不是热闹沸腾的迎接新年到来。
红艳艳的锦灯高挂裴府内每处角落;屋内的琉璃灯火,如火红的蛟龙般盘踞,
华丽惊人,奢华中带有细腻,和庸俗的富豪不同,裴家人有一贯的尊贵品味,那是与生俱来的富贵气息。
在岁末除夕夜,裴家六兄弟按惯例齐聚在卿颜斋吃团圆饭,可这六个男人今天却脸色古怪,异于往年,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气氛。
尤其以裴弁的脸色最为阴沉难看,直到所有菜完全上桌,他再也忍不住地开口唤道:“这是谁安排的?”
门外的奴仆如临大敌,其中一个较年长的老管事赶紧入内。“请问大当家,菜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他冷睇那名老管事。“现在给我算一算,这里究竟有几副碗筷?”
那人摸摸脑袋,小心数了一会后,才敢开口。
“回大当家,一共六副。”
裴家兄弟一起瞪向那个人,人人眼底和裴弁如出一辙的阴冷,老管事抖着唇,好半晌才又答腔。“不多不少。”
“六副?”裴弁拉高声,脸色冷得比外头的霜雪还冻人。“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叽会,小心数好,再出错就掉脑袋。”
“一、二、三、四、五、六……”老管事头皮发麻,算了老半天,才害怕地多喊声。“七?”
“还不赶快去拿来!你拖拖拉拉做什么?”
老管事这才恍然大悟,众当家的臭脸究竟为了哪桩。
“少奶奶说将团圆饭留给六位当家好闲话家常,其它人不便打扰。”
“其它人?”裴弁口气恶劣地问:“告诉我,谁是她嘴里的‘其它人’?”
“咱们也是听令行事,府里事务向来是少奶奶做主,小的不便过问。”
“难道我就不行?我是哪里没资格?”眯紧眼,裴弁很想发作,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她人呢?”
“少……少奶奶在房里。”
“她不跟我们一道吃团圆饭,待在房里做什么?”
见主子气急败坏地质问老管事,小厮也忍不住为他抱屈。“少奶奶在房内吃年夜饭,她说已经习惯一个人过年了。”
“叫她来见我,若她不肯过来,这顿年夜饭谁也别想吃!”裴弁冷冷吼道。
“是。”小厮领命,赶紧去新房请少奶奶出来。
“大哥,大嫂是不是不好意思呀?”
一旁刚睡醒的老五裴铨打声呵欠,揉揉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