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已经发现,那就没必要藏了。”“温乐源”说,右手向上一拂,藏獒身边的土地,就仿佛开水一样沸腾起来。
藏獒猝然后退,却躲不过沸腾的距离,不管他退到哪里,都有比刚才更激烈的沸土等着他。
“乐……乐沣!乐沣!”藏獒冲着门内狂吠,“乐沣!快醒醒!快跑啊!乐沣!你听到没有!乐沣!”
沸土如同大浪一般上下波动,藏獒在土中拼命挣扎,眼看就要没顶。
在最危急的时刻,藏獒突地一跃,竟从砂土中高高飞起,扑向“温乐源”。
“我倒是忘了你有特异功能的……”“温乐源”喃喃自语,微一闪身,藏獒从他肩头擦过,随着“嗤啦”一声,几道血迹喷了出来。
“温乐源”根本就不在意这一点小伤,反手一挥,身后的大地如巨浪般滔天而起,向刚刚落地的藏獒劈头砸下。藏獒无奈中想再次起跳,哪想土中却蓦地伸出几只手,拉住他的四爪,将他狠狠拽向地下!
在即将没顶的前一刻,他低头看向下方。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露出苍白的手和呆滞而毫无表情的脸,剩下的一个……仅仅以头发缠住了他,死命向下拽。
藏獒愤怒地仰天长啸:“你这个妖怪竟敢利用我的朋友!你给我记住!只要我不死——”
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杀了你!
就像出现的时候一样,沸土的巨浪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消失,戈壁上依然是那么静,只有月光和暗夜的笼罩,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温乐源”看了一眼埋葬藏獒的土地,喉咙里“呵”了一声,似乎是在笑,但“她”原本不是会笑的生物,所以他人也无法从这一声中分辨出什么来。然后她转了个身,走回那个孤单地伫立在戈壁滩上的小屋。
***
当温乐沣醒来的时候,觉得非常疲劳,身体很重,重得就好像有几千斤的东西压在身上似的,他只要稍微一动,就会感到肌肉严重的酸痛。
难道我昨天晚上去给人搬房子了么?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想。
努力地想撑起身体,却怎么也撑不起来,好不容易刚起来一点,又挫败地倒了回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哥……我今天起不来……哥?”
他睁开眼睛,看到简陋的泥灰屋顶,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在公寓里。
但是……他记得昨晚藏獒是和自己睡在一起的。
有人走到他的床边,他努力转了一下眼珠,视线里跃入司机笑得很没心机的脸。
“你好……我哥呢?”
“他在外面,”司机指了一下外面,“好像头一次见到戈壁滩,兴奋得不行。”
“是吗?”
很累……累得不想动,不只是身体不想动,连脑子也是。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忽略了……是什么事呢?公寓里吗?老太太应该回来了吧……那是什么事呢?对了,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像做了很多梦,却醒不过来……怎么会睡得那么死呢?
不!他在不熟悉的地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死过!他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睡得那么死!
他猛地睁开眼睛,伸手向触手可及的司机迅速抓去,但那只是他自己的错觉而已,不要说他这一抓有没有他想像中的速度,甚至连是不是能造成伤害都有问题。
所以他那只手被司机轻轻扣住,又放回枕边。
“你别紧张,”依然是那种好像毫无心机的微笑,“很快就完,不会有什么大的伤害。”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哥呢?他到哪儿去了!还有……冯小姐他们呢?你们到底把他们怎么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但事实上他的声音却小得像蚊子在哼哼,那个司机也是把头低得很低才好不容易听清。
“他们啊,我不知道。”司机做了个一无所知的手势,“是小藏处理的。不过你放心,你哥哥的身体我们一定看好,不会让他出一点问题。”
“我不是说——”
司机起身离开,留下温乐沣一个人躺在床上恨得咬牙切齿。
他说很快就完……什么很快就完?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
坐上汽车的驾驶座,司机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好像一直就坐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过的“温乐源”。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小藏阿姨。”他微笑着说。
“温乐源”没有笑,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阻止了司机的动作。
“怎么了?”
“你今天能不能不去?”
“怎么能不去?”司机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我不去,万一它们真的有什么问题怎么办?”
“可是你去了又怎么样?”
司机看向她,表情非常诧异:“你在说什么?难道我就这么没用吗?不要老是这样动不动就露出很怜悯的表情嘛……虽然我看起来一副很没用的样子,但毕竟也是个男人,可以保护你的!”
“温乐源”挫败地收回了手:“保护我……哪次不是我保护你的?你的枪法除了一塌糊涂之外,我根本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形容词!”
司机大笑,发动了汽车:“小藏阿姨,我真的是低估了你啊,想不到你居然还会用成语!”
“你都忘了……我是和你一起学习的……”
“我以为你那时候都是在玩。”
“不知道那时候,被老师骂还不如我认真听讲的是谁?”
“咦?是我吗?哈哈哈哈……”
“……”
一直没有得到“温乐源”的回应,司机停住了笑声:“小藏阿姨?你生气了?”
“温乐源”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不要再让家人为你操心。”
司机不高兴地在方向盘上摸摸索索:“我现在不是把自己照顾得满好,不用你们老像对小孩一样追在我屁股后面唠叨!”
“我也不想唠叨你,”“温乐源”生气地说,“可你怎么就这么任性,总不爱听人说的,这种破戈壁滩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认准这里不走了?”
“我这叫自我流放,那个王洛宾不就在这种地方待了那么久,到现在还被人唱……”
“因为他是王洛宾!”“温乐源”一巴掌呼煽在司机头上,把司机煽得泪眼汪汪的,“你算是什么东西!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干什么?除了抓点偷猎者你还有什么用处?”
“我还是有用的……”
“你有个屁用!”又是一巴掌呼煽扇在头上。
司机快哭出来了:“小藏阿姨你说话不算话!上次都说得好好的,打我的时候不打脑袋!”
“不打脑袋,你这个榆木疙瘩记得住吗?”
“小藏阿姨……”司机小心地看着“小藏阿姨”的脸色,谄媚地摸摸“她”的胳膊,“我知道小藏阿姨最喜欢我,所以愿意跟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是……小藏阿姨也知道吧,我是真的喜欢这里。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那是美得令人屏息的戈壁晨曦。
红色的,是清晨的朝阳。
灰色的,是脚下的大地。
透明的,是拂过身体的风。
灰色的蝮蛇神采奕奕地爬过,留下弯弯曲曲的痕迹。
绿色的蜥蜴一动不动地站立着,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黄色的黄羊群在远处吃草,偶尔谨慎地看这边一眼。
天山上流下的雪水是银色的,优雅地迤逦着穿越荒原。
荒凉而充满着缤纷颜色的戈壁,从过去到现在,经历百年、千年,一直美艳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