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沣暗道一声糟,他现在才来已经太晚了,“那些东西”八成连梁永利也吞掉了……怎么办……
又有一声惨叫,穿破黑色气团钻了出来,是梁永利的声音,他还没有死!
温乐沣精神一振,抬脚就往里冲。
就在他即将接触到那些黑气的触爪时,诸多分散的黑气忽然内收,互相扭曲、纠结,凝成一个巨大的锥形物体,向他迎面砸去。
温乐沣大惊中拧身转体,却赶不上那黑气拳头的速度,被一拳砸中背部,又顺着拳力狠狠撞上墙壁,又弹向另一面墙,最后摔到地上,又滚出老远,撞在某样东西上,终于停了下来。
几乎被摔个半死的温乐沣晕头转向,朦胧中看到温乐源狞笑着弯下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来。
“小子,尝到冒失的滋味了吧?谁让你不等我!”
好像不是在做梦……
温乐源不耐烦地又晃了他几下:“让人打傻了吗?怎么不吭气儿?”
“我……在想……”温乐沣抬起一只胳膊,用大拇指指指身后,“你有它厉害没?”
触手爬出了房间,像爬山虎一样爬满了106门口的那整面墙壁,又向其他方向扩展。
温乐源看了一眼:“嗯,也许是个平手。”
“吹吧你……”温乐沣无力地讪笑,“那可是积聚了整整九年的怨气,就算你修炼到姨婆那样,能不能对付还是问题呢……”
“你嘲笑我!”温乐源气急败坏地狠命晃他。
“我没有……”温乐沣嘴边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只是我们的力量,还不是九年怨气的对手……”
“恨”是这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当它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时,它不是像爱情一样缓缓熄灭,而是呈几何数增加,就像荆棘里的火种,看不见,却在慢慢积攒着巨大的杀伤力,最终,在你能看到它产生的火苗之前,荆棘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对于梁永利这个人,温乐沣和温乐源既不爱也不恨,也许温乐沣很讨厌他,但“讨厌”这种情绪,还是远远比不上仇恨的。所以不要说九年,就算只积攒三四年的时间,温乐沣和温乐源都要在是不是必须对付对方这件事上还要多推敲几次,更何况现在这么长时间……
“你为什么老给我找这种事……”温乐源头痛地说。
“因为你是我哥。”
兄弟等于哥哥一辈子给弟弟收拾烂摊子……温乐源绝望了。
他放下温乐沣,看着那堆不明所以的物体,道:“这玩意,和你有关对吧?”
温乐沣犹豫一下,答:“……是。”
“你去姨婆那儿,把用得着的符咒给我拿来。”
温乐沣一头撞入阴老太太的房间,正美滋滋看电视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干啥哈!干啥哈!抢劫也得有预告么!”
温乐沣没时间和她扯,钻进里屋就开始翻翻找找。所幸他对这里够熟悉,没过几秒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又冒冒失失地一头冲了出去。
“有几张珍贵!要钱的哈!”阴老太太在他身后吼。
温乐沣冲回原地,发现温乐源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上,连动都没动过。而那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已经吞噬了两个房间门和两扇窗户,只要再前进几米,就可以强占一楼的一半地盘了。“哥!你怎么不动!”温乐沣怒吼。
温乐源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啊……该我动吗?”
温乐沣想一脚踹死他!“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遇到了什么!它占的地方就是鬼流出来的方位!万一引出不正常时间出现的鬼流怎么办!”
“不明白,不知道。”
温乐沣真的想弄死他了……
“我干活,总要干个明白活,”装作没看到弟弟七窍生烟的样子,温乐源还是那么懒懒地说,“你既然不能说,那就算了,不如这一仗你来打?”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让我违‘诺’!”温乐沣将一把符咒全拍到了他的脸上,大叫,“我不是说过了永不违诺!你究竟想逼我到什么地步!”他一只手指指向那团黑色的不明物体,“是不是要我变成那样你才心满意足!”
出乎意料地,温乐源啪地打了个响指,蹲下身体开始捡拾符咒:“我明白了。你退后,这玩意我来对付。”
温乐沣牙齿咬得格格响:“你……你明白什么?”
“不多,”温乐源轻松地说,“不过至少知道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捡完之后,地上还剩下了一个符咒。温乐源举起右掌猛力向它拍去,“噗”的一声,一片纸灰扬起,他翻过手掌,手心中多出了一个仿佛甲骨文一般的奇怪金符,而那张符咒则变成了一堆堆也堆不起来的灰尘粉末。
“老太太小气!”温乐源愤愤地骂,“平时连朱砂也不肯用,就用蓝墨水!说什么经费不足……这不是还有金水写的吗?”
那些奇怪的东西好像能听懂他们说话,纷纷发出难听的嘶叫,产生了地震般强烈的共鸣。最粗最长的那一根尖尖地向上耸立,微微弯曲身体,像鞭子一样在空气中“啪啪啪啪”狠狠甩了几下,便在狭窄的走廊通道上向他们猛抽过来。
温乐源一手拉过仍在发愣的温乐沣,转左手将他拦在自己身后,同时右手前伸,好像要抓住那东西,却被它狡猾地闪避过去,反而从他的手腕一直盘旋着缠到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拉。
温乐源只觉一股大力在强行拉自己,却连反抗也不反抗——恐怕就算反抗也没什么用处——就被拉进了那团黑黑的东西里。
“哎哟!救命呀!弟弟你要为大哥报仇——”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温乐沣蓦然清醒,却只见到温乐源消失在黑气中的身影,厉声大吼:“哥!”
***
温乐源当然没那么容易死……要能那么容易死的话,他就不叫温乐源了。
黑气中有一股腐烂的味道,直冲鼻端,令人欲呕。
温乐源一手捏着鼻子躺在一团黑气上,手肘撑着另一团黑气,头上还枕了一团。
“如果不是这个味道,这里倒也算是人间天堂……呵呵呵……”他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笑声,将右手心盖到了其中一团黑气上,嘴里念念有词。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半吊子,怎么可能一招没过就被吃了?所以答案很简单——他是故意的。
他手心的金字发出一阵金光,透过手指和掌心,看起来他的手就好像透明的一样。金光闪了几下,又闪几下,灭了。温乐源疑惑地歪歪头,将左手中指和食指并拢放在嘴唇上,又开始念词。
金光再度闪起,却比刚才弱了很多,刚才还能看得到几乎透明的手掌,现在却只有指缝和手掌边缘透出隐隐的光线。
这次的金光也没有支持太久,勉勉强强地闪烁了一分钟左右,又灭了。
温乐源“耶”了一声,非常惊奇地看看自己的掌心,刚才从符咒上得来的金子只剩下了一半,疑为偏旁的那半边完全被黑色缭绕,看不出来了。
“只剩下一半,怪不得没作用……呃……也许本来就没作用?”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使劲擦被黑色掩盖的半边。
那黑色比签字笔的墨水更坚固,他越擦越是发狠,差点连皮都一块儿擦下来了,黑色仍是岿然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救命啊——”
温乐源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着耳朵倾听那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