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睡了吧?
许久许久过后,不闻身后男人有任何动静,她暗自猜测着,悄悄的、缓缓的试图移动身躯,然而试了几回,却发现那横在腰上的臂膀竟如铁钳般紧紧圈住自己,让她丝毫没有脱逃的机会──除非将那条铁臂的主人摇醒,而她并不想这么做,毕竟摇醒后会不会发生更骑虎难下的事儿,谁也不能保证。
意识到自己的绝境,如影挫败地轻咬着粉唇,硬直着身体在漫漫长夜中僵持了许久,最后,有孕的身体还是累了,不敌睡神与身后温暖怀抱的侵袭,僵硬的身子终于软下,视线渐渐朦胧……
终于睡着了吗?
紧闭的乌黑眼眸蓦地在漆黑中缓缓睁开,厉戎凝着怀中终于陷入酣眠的人儿,冷然的眸底流转着外人难以窥探的复杂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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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那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心不在焉地撒着米粒喂食竹篱笆内的小鸡,如影有些怔忡失神……
这些天,那个据说是她夫婿,名叫厉戎的男人并不多话,甚至可以说是寡言的。
但这个寡言的男人却时常用一种令人费解的深沉眼眸看着她,只要被那目光一凝,她总是莫名的竖起寒毛,精神紧绷得恨不得马上消失,逃离那双沉默却压迫力十足的视线范围。
尤其,每逢夜晚两人同床而眠,当他把她搂进怀里时,她就无法控制地成了一尊石像,总是浑身僵硬的直到身心俱疲,再也撑不不去了,才能迷迷糊糊的睡去。
老实说,每晚都要这样入眠,真的挺辛苦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搂着她睡觉外,那个男人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了,否则她大概会跳下床,在深夜中狂奔去找福婶求救吧!
想到那种奇怪的画面,如影自己也忍俊不禁的失笑起来。
“影丫头,在笑些什么?”一道愉快笑嗓猛然响起,福婶眼儿眯眯地打趣道:“心情这么好,是有什么好事吧?能不能说给福婶同乐一下啊?”
猛然回神,就见福婶不知何时已来到一旁空地准备晾衣服,如影又撒了一把米喂养鸡只,这才轻轻摇头微笑。“没什么,只是发呆罢了!”
发呆?不像这丫头失忆前会做的事,不过女孩儿就是该有女孩儿做的事,发呆就是其中一项,很好哪!
心下暗忖,福婶显得很安慰,忙不迭的挤到她身边窃喜偷问:“在发思春呆,想着厉爷是不?”
思春?想厉戎?
没料到会被误解,如影嫩颊蓦地微微发红,尴尬摇头否认。“不、不是的!我……我怎么会想厉戎……”
她躲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想他!
见她脸红一片,福婶笑得更加开心,边晾衣服边忍不住调侃,“哎呀!想自己的夫婿有什么好害臊的?再说厉爷体魄强健,相貌又俊,若让福婶我年轻个三十岁,肯定冲上去巴着不放了。”
真不是要自夸,厉戎这孩子她从小看到大,虽然性情是冷厉、孤傲、难亲近了些,但站出去绝对是没几个人比得上的男人啊!
不敢说出自己对厉戎的莫名排斥,如影只能苦笑,当下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轻声问出心底疑惑。“福婶,为何大家都叫他厉爷?”
这是她这几天来观察到的一个奇怪现象,除了俞飞外,这仅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无论年岁长幼,几乎人人都尊称他一声厉爷。
闻言,福婶顿了顿,随即笑得异常明朗的解释道:“哎呀!影丫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要知道我们这么穷的小村落,若不是厉爷有才情,在外闯荡赚了不少钱财回来帮助村人,恐怕天旱的那些年,大家早饿死了。
“因为大伙儿感激厉爷的照应与恩德,这才不分长幼大小,人人尊称他一声厉爷以表达心中的敬意啊!”
“原来如此!”轻轻点了点头,如影有些微讶,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冷厉难亲,总让她莫名畏惧不安的夫婿,竟有着如此出人意料的一面。
难道是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先入为主的抗拒着厉戎,才会感觉不出他的好?
福婶说过,没丧失记忆前,她和厉戎是对感情极佳的夫妻,若照这样说来,那么是现在的自己遗忘了记忆,也连带遗忘了懂他、知他的心了吗?
这些天,她显而易见的老是避着他,想必很伤人吧?
谁能预料得到出外经商回来,原本相知相守的恩爱娘子竟失了忆,不只恍若陌生人般的对待他,甚至还避他唯恐不及,这恐怕会让大多数的人都受到很大的冲击吧?
认真说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啊!
想到这儿,如影不禁有了一丝的歉意,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厉戎。
“在想些什么?”见她似乎又失了神,福婶小心翼翼的探问。
“没、没什么!”所有心思全掩藏在沉静的面容下,如影再次摇头轻笑否认,可心底却已有了定见。
是该放下心中的畏惧与排斥,跨出勇敢的第一步的时候了。
第二章
“你说什么?”手上动作一顿,厉戎缓缓抬头,鹰眸闪动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微讶之色。
“我、我是问你喜欢吃些什么菜?”强抑下心中那股难以解释的抗拒与寒颤,如影努力维持平静地重新问了一次。
方才,和福婶谈过后,她心中总觉得有愧,同时惊觉到因为自己的排斥与躲避,加上其它村人的热心相邀做客,在厉戎返家的这些时日,她竟然从没煮过一顿饭给自己的夫婿用过,这才想说藉由为他做顿饭来解开两人之间的僵局。
“你要做饭给我吃?”沉沉凝睇着她,厉戎嗓音有着一丝令人说不上来的奇怪情绪。
不知为何,他那亮得出奇的黑眸瞅得她非常不自在,当下神色别扭道:“如果你已经答应其它村人的邀约,那就算了……”
“是有约!”不等她反悔言词说完,厉戎就沉声打断。“不过可以推掉。”今晚的约,推掉亦无妨,说不得俞飞还会感谢她。
“是吗……”咬着粉唇垂下眼眸,她低声寻求确定。“那你今晚要在家里用饭?”
“嗯。”不轻不重的应声,视线转回手上,他继续方才的工作,淡声回答方才的问题。“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闻言,如影点了点头,临要转去灶房前,眸光却不由自主地深深看了一下他沉静雕刻的身影……
雕刻……是他的兴趣吗?
这几日,她虽然老是避着他,但只要见到,几乎总是看他拿着木头静静的坐在一旁不知在刻些什么,而且从房间柜子上愈来愈显拥挤的空间看来,她知道他的速度很快,每刻完一样东西就往上头摆,只是她从来就不想去问,也不愿去多看一眼,仿佛那些没有生命的木雕是什么会噬人的凶恶猛兽般,甚至可以说柜子上的空间已成了她视线自动忽略的地方了。
老实说,这种奇怪的抗拒与排斥很难解释,她说不出缘由,也不自虐的勉强自己去瞧。
她……要做饭,专为他一人做饭啊……
听闻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厉戎这才缓缓抬起头,眸光闪烁地目送那抹纤细背影远去,向来冷硬紧抿的薄唇竟悄悄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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