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愣。他接着说:“不过你也别太在意,李舜东就是这样的人,我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会怎么对你,我想我多少能猜到一些。”
“他对我……你怎么知道他……”莫岩出现在后花园不是偶然的吗?
“我看见李舜东的助理找你说话,然后你随他上楼,没多久又气急败坏的夺门而出,你可能是一进的茫乱以至于弄错方向,没跑到大门口反倒跑来后花园——我说得对吗?”他淡然的语气像是寻常,但在风霜听来却绝不寻常。
这表示什么?在宽广的大厅里,她不过是众多宾客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没理由能成为他人注意的对象。
“你一直在注意我?”何必问呢,但嘴巴就是不听主人的使唤。
“是,我一直在注意你。”他爽快的承认。
他的爽快却也扰得她手足无措。“我以为是凑巧遇到你……”她先是喃喃,又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但很快的,他忽然笑笑说:“你不妨当我是来趁虚而入的。”
风霜无法不愕然。他究竟什么意思?
她发现自己竟不敢再往下问了。“晚宴才正要开始,你在这时候离席不好吧!”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了。
“我又不是今晚的主人,况且有这么多的客人,不差我一个。”
“那你的女伴呢?你不用陪在她身边吗?”
“无所谓。”他耸耸肩。“如今在你男伴身边的不也是另一个女人?”
她猛地一窒。天晓得她现在对这话题有多敏感。“你在嘲笑我吗?”尚未熄灭的一把火又烧了起来。
“我只是说出事实,你要以为这是嘲笑,我也没办法。”他无可奈何的摇头。
“事实就是我今晚特地赶来这里被人愚弄的!”她愈说愈光火。“当我是什么?见钱眼开的拜金女吗?既然要调查我,何不干脆查个彻彻底底?我风霜有没有从他儿子身上捞足什么好处?如果请我吃顿饭也能算是揩油的话,那我也认了。”
她带着浓浓鼻音,每多说一个字心中便多一份委屈。“李承浩不是没想过要讨好我,我当初要没拒绝的话,今天早就是富婆了,被人金屋藏娇多好命啊!我还上什么班?要想等到钱自动上门还不容易——”
她突然闭嘴。好像愈说愈离谱了。唉,她怎会对他说这些呢?她和莫岩又不是很熟,发这样的牢骚实在不怎么得体。
莫岩偏过头望望她,眼神是复杂的。“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原来她并不贪慕虚荣,是吗?也不是他第一次在慈善晚宴所看见的那样势利现实,是吗?
“废话!有谁遭受侮辱还会很高兴?”她觉得他问这话真蠢。
“你气什么?”他这回问的更可笑了。
“我气什么?你问我气什么?”枉费他长的一副资优灵敏的聪明相,简直迟钝得可以。
“如果今天有人拿两百万叫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你不生气?你不觉得被人侮辱,被人糟蹋了?难道你还会笑嘻嘻的说:‘多好啊!原来分手也有钱赚,拜托你多侮辱我,多糟蹋我吧!’又不是神经病。”她懊恼万分的低叫。
想不到竟换来莫岩的连连笑声。“你这个人真奇怪。”他玩味的看她。“我确定你真的是很生气,但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出你的伤心。”
伤心?风霜一怔。这就是他问那些问题的目的吗?
“你现在是被迫要和男朋友分手,照理说应该伤心多过愤怒,不是吗?”他说,“没错,李舜东的手段是过分,凡是稍有自尊的人都会受不了,我想,如果你肯委曲求全也就不会这么愤怒了。既然你都不愿委曲求全,那么你和李承浩分手已成定局,你不觉得伤心?或者不舍?”
是——是这样吗?风霜这才赫然发现,李舜东所带给她的怒气竟一下就挤掉她对李承浩的感情。
她不禁想,自己对李承浩究竟有多少感情?在这时候,只怕她已经是连形容也形容不上来了。
可是,有时人的倔强是很没意义的。“我当然伤心。”倔强还算好听,其实根本就是死鸭子嘴硬。
“哦?”他像是故意惹她尴尬,将自己的整张脸凑近她面前。“我怎么看不出来?”
她随即后向后弹跳一步,心脏倏地紧缩,脸都红了。“你干嘛一下靠这么近,吓死我啊!”幸好暗暗的,他应该没看见她的脸红。
“我只知道我会迷死人,从不知道我也能吓死人。”他厚颜的笑一笑。
“我也从来不知道有人脸皮厚到连子、子弹都打不穿。”她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你确定你和莫奇是兄弟吗?长得不像,连个性都有天壤之别。”
“莫奇像我母亲,我和莫船像父亲,外表是不像,至于个性——他算是被带坏的。”他所指的当然是母亲詹美娴。“你好像很了解莫奇,你们很熟?”
他想到哪去了!风霜急得连忙撇清关系。“不熟、不熟,只谈过几次怎么会很熟呢?保证不熟——”
风霜话没说完,忽然——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是莫船,她正在接近当中。
“嘘。”莫岩不由分说便拉起风霜,侧身隐入后头成排的灌木丛中。
“大哥——”莫船还在呼唤。
莫岩嗓子压得低低的,小声到只足够风霜听见。“不要说话。”
话是没错,可是——好怪呀!莫岩自己背贴树干,一手扶着他胸前的头颅,不用说了,想也知道这颗头颅是谁的。
他忽然就把她的脑袋压在他胸前,她又怕自己一移动会发出声响引来莫船注意,只得乖乖服从他。
“大哥?你在这里吗?”莫船又喊。
风霜“粘”在他胸前的半边面颊,比烧红的铁还烫,心跳的声音连看书都听见了,虽然有点搞不清楚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总之好夸张——这种感觉怪得教她难以忍受,整个人变得都神经质了。
受不了!“你……你出去不就好了吗?干嘛要躲起来?”她小小声说。
人家还嫌她不够轻声细语哩!“小声点、小声点。”莫岩一惊,又多出一只手来压她脑袋。“我若是出去,就会被她拖回大厅里了。”
看来余咏婕终于发现他不见了,一定是她和莫船分头在到处找他。
“那你就回去……”他怎么像在抱篮球一样?她还要不要呼吸呀!没办法了——她仰起头,正好下颚就抵在他心口。
“那你就跟她回去嘛。”把刚才说了一半的话接着说完。
“等她走了以后,我带你离开这里。”他由上俯视她说。
这模样有点像“乱世佳人”里的那幕经典画面,白瑞德毅然从军,临行前和郝思嘉在夕阳映晖下热烈拥吻。
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这种阿里不达的事?荒谬!
“你真的很鸡婆耶!”她一张脸胀得红通通的。
“很少有女人见识到我鸡婆的一面,你是幸运儿。”他不介意的笑笑。
“大哥——咳,你到底跑哪去了嘛!”眼看着莫船就快走到灌木丛旁了。
莫岩一手扶着她后脑勺、一手的指尖贴在她唇上。“她来了,别再说话。”
“应该没在这里吧——算了,换个别的地方找。”莫船决定放弃搜寻这一带,顿时恍然想起。“对了,厕所还没找,说不定大哥根本只是去上厕所而已。”
脚步逐渐远去,没多久就听不见了。
“终于走了。”莫岩让这个小妹给惹得发笑。“也好,就让她去厕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