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宅的制服是由仆佣自己决定,目前是黑色洋装搭配白色围裙。不自觉,向格非脑中竟浮现出那张甜美小脸搭上制服的诱人画面。
「你在胡说什么?」向格非轻斥,将思绪隐藏得不着痕迹。「她才几岁?」
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会答应她的提议。可能是看她笑得天真无忧,完全没有失忆该有的模样,还一副自信满满,让他兴起想打击她的念头。
而他,也真的需要一个助手,做为他眼盲的障眼法,不然要他一直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倒不如一刀杀了他还比较干脆。
反正只是念念报纸、杂志,他一点也不期望她真能做到她所说的那些天方夜谭。
「至少成年了。」向允非凉道,一脸邪笑。还狡辩,若没有好感会收她当贴身女佣吗?「难得老哥动了凡心,当小弟的我绝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动心?向格非嗤笑。历任交往的女友中,他不曾付出感情。他并没有刻意封闭,只是三十二年来,从不曾遇过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对象。
「把心思放在对付沈锐身上吧!」向格非踹他一脚。「明天消息出来,你的电话绝对接到手软。」
「哎哟,真烦。」俊美的笑容垮下,向允非翻个白眼,起身拾起西装外套和公事包。「还要整理行李呢,得赶紧回去养精蓄锐了。」
「你要搬回去?」自他车祸这两个月来,允非一直住在向家大宅。
「正主儿都回来了,我才不敢鸠占雀巢。」允非睐他一眼。「搞不懂有钱人干么爱住阳明山,离市中心远,为了怕塞车,七早八早就得出发去公司,倒不如我位于捷运站旁的套房,方便省事。」
「有本事这些话念给嬅姨听。」再怎么不便,他也不能抛下这栋豪宅。长子背负的不仅是权利,也是义务。向格非淡淡一笑,开口叮咛。「开慢点。」
「放心,我技术好得很。」向允非重重拍他肩头,兄弟的浓厚情感尽在不言中。
他知道,是老哥无言承担一切,他才得以自由去做自己的事。如今需要他的绵薄之力,当然是竭尽所能鼎力相助。
向格非闷哼一声,咬牙低道:「出院不代表伤好了,OK?」
他哈哈大笑,又是一掌。「敢收梅当贴身女佣,这根本不算什么。」怕他反击,向允非立刻退到门边。
「那么惨?」那张脸看起来没那么笨。
「看事情。我怀疑被你一撞,连带把她的生活本能一起撞丢了。」向允非耸肩,看到他愈渐蹙紧的眉心,不禁咧嘴一笑。「别那么悲观,给你个好消息,这段时间的下单时点和价格,都是她的建议。拜啦!」他挥手,开门走出。
望着关合的房门,向格非惊讶不已。
这段时间购股的指示快、狠、准,切入时点绝对是当日最低价,连他也不禁对如此精确的目光感到佩服,竟是……她的建议?
这个不是简单人物的舞月,更让他感到好奇了。
第二章
生技龙头面临最大危机?!单身金童大脑受创恐永久失明!
报纸上斗大的标题沭目惊心,满版的报导将两个月前的车祸用模拟图示,还附上凌群生技直线下滑的股价走势,更把这段时间的损失做成图表,报导中悲观的用字仿佛凌群生技翌日就要下市下柜。
「原来是煞车打滑撞上山壁啊……」坐在侧门矮阶前的舞月专心阅读,看了半天,总算了解来龙去脉。「哗,不愧是狗仔队,竟比我这当事人知道得还详细,让人好佩服,对不对?」她朝身旁看去。
一只蓝眼黑瞳、银灰毛色交杂的哈士奇微偏着头,伸出舌头嘿嘿吐气,无辜回望。
「至于这个,就别告诉向大少了,怕他受不了。」她指着一张沈静和男性友人出游的亲昵照片,标题写着:向总裁重伤卧病,未婚妻另结新欢!
它不懂,开心地将下巴靠上报纸,直往她手掌蹭去。
「笨番茄酱,只想着撒娇。」她低笑,干脆放开报纸,双手抚住它毛茸茸的下颚直揉。「大家都愁云惨雾的,就你吃得饱睡得好。」
番茄酱舒服得半眯了眼,发出呜呜的低鸣。
舞月皱鼻,恶作剧地敲了它眉心一记,番茄酱无辜仰头,抗议地哼了声,她忍不住笑了,宠溺地抚弄它的颈子,它立刻忘了前仇,顺从地趴在脚边。
顺手轻抚大拘的颈背,看着报上被拍到由元总管搀扶上车的向格非,舞月怔旺陷入沉思。
昨天,虽是第一次见面,她却感觉认识他很久了……
每一年我生日,不管多忙,那一晚大少爷一定会空下来,请我和老公吃饭,因为他知道我们膝下无子。嬅姨说这些话时,一脸幸福。
我之前儿子不长进,学人飙车砍人进了警局,我家老头气得不肯去保他出来,大少爷也不知打哪儿知道这事,不仅请律师出庭辩护,还和他长谈一整夜,官司结束后还留他下来当司机,若不是大少爷帮忙,我根本不敢奢望我这不肖子会有变好的一天!洗衣房的柯婶满怀感激地回忆往事,改过向善的司机小柯在旁红了脸,已完全看不出当年逞凶斗狠的模样。
那次我扭了腰,大少爷吩咐小柯带我到中坜让人「乔」才没有后遗症,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每个礼拜去三次,别以为大少爷只出一张嘴,每次「乔」完他都会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好一点。看,他那么忙,还把我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园丁袁伯伯戴着草帽,黝黑纯朴的脸笑得腼腆。
前年俺老婆妇女病要开刀,大少爷二话不说立刻放我有薪长假,还动用关系安排俺老婆住进头等病房,连医药费全都付清,普天之下,再遇不到那么好的老板了啦!豪迈的厨子柴师傅说到激动处,拿着刀子的蒲扇大掌直挥。
唯一没说他好话的,是半生华发的元总管,他只是淡淡的笑,眼里的与有荣焉尽在不言中。
向宅里的人都很好,虽然她是书向大少重伤住院的祸首,他们却反而对失隐的她倾心相待,照顾她,对她说了这许多。
让她不禁想,是不是主人本身的个性宽厚,所以吸引了同样温和纯朴的人们聚集于此?
因此,即使昨天向大少绷紧的脸部线条再怎么吓人,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隐于慑人外表下的,是体贴宽容、让人轻易倾心的温柔性格。
这样的好人,怎么报应全到他身上了?轻叹一声,舞月觉得内疚不已。
要不是她突然冲出来,向大少根本不会遭此剧变,难怪静小姐扬言要告死她。而该死的她,却连自己为什么会冲出来也不记得。
他,向大少,竟还能对着她笑,若易地而处,别说失明了,光是害她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就够让她把对方整惨。
为什么?检查报告说她已康复无恙,为何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将脸埋在膝上,舞月重重叹了口气。
她像走在无边无际的空间,看不到过去,也接触不到未来。这种虚浮的感觉,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仿佛一闭眼,自己就不复存在。只有在帮允非决定购买股票时,思虑会自行运转,那种唾手可得的自信仿佛可以让她抓到一点点过往。
自己绝不是个简单人物,这念头,出现过很多次了。
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初到向宅,再怎么没见识的人都会震慑于这栋豪宅的富丽堂皇,和比主人人数还多好几倍的仆佣,但她却完全不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