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完全沉浸在小提琴世界里的戚鸣,她唯一求的就是,不要忘记她。
仿佛绷断的弦,旋律在一刹那消失,耳边仅剩窗棂颤振的声响,还有两个人不住的喘息。
黄静雅张张嘴想试图说些什么使自己插入他的世界,可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刹那间,她所有的声音消失了,连呼吸都屏住,望着他缓缓垂下手中的琴,看他迳自对着窗外不看她,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颤抖的嘴唇变得好冷。
「对不起。」
望着窗外天色渐暗,吕戚鸣隐忍着不稳的气息,语气悲哀,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需要好好想一想,往后,该怎么办!
「没关系。」
挤出一个再难看不过的笑容,虽然他根本看不到,但她还是将眼泪忍住,硬生生咽进肚子里,轻轻关上门转身下楼。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长长呼出一口气,黄静雅一阶一阶步下楼梯,坐在最后一阶,眼前全是他的身影,全部是陌生的他的身影,那样拉小提琴的他、那样冷漠的他、那样刻意隔出距离的他……
她忍不住咬住嘴唇,他其实不知道,她最怕的,就是他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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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时间在周围滑过,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鼻尖窜入一股异味,吕戚鸣才缓缓回神,转头望向窗外,原来已是一片黑暗。
他皱眉起身,打开门,那股呛鼻的味道立即扑面而来,伴随着楼下叮叮当当的声音。
「静雅?」步下楼梯就看到客厅里乌烟瘴气,而所有的烟雾都来自于厨房。
「咳咳!」
循着声音,透过浓烟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疾步走过去一把拉人出来。
「你在做什么?」
「哦!你下来了。」
抬眼看他,黄静雅红着鼻头和眼睛,然后推开他拉住自己的手,又要返回厨房。
「我问你在做什么?」吕戚鸣挑高眉头,没什么耐心的一把拉她转身大吼。
「没什么,我只是——」
抬起头来看他,眼里迅速积聚了泪水,原本委屈软弱的声音突然提高,「我只是想做顿饭给你吃可不可以!你说想一个人静静,但总要吃饭吧!就算你不吃,我也会饿啊!」
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在他面前哭的,他不要自己没关系,她至少要有骨气,可是才一秒的面对面,她就忍不住泪水滂沱。
吕戚鸣愣了一秒,眉头缓缓蹙起,看着她的泪、她的狼狈,涌上他心头的不是歉意而是心疼,一个下午的时间,直到此时,他终于找到了一丝光亮,不是心痛不是悲哀,是最柔软却也最坚硬的心疼,能够带他冲破迷雾的力量,于是他拉住她,紧紧拥在胸前,越拥越紧。
说不出的感动,心中唯有不停的念叨。这个笨蛋,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还要这样感动他,他说了很过分的话,要她离开留给他空间思念另一个女人,可为什么她明明在意得要命也生气得要命,却依然这样委屈自己?而他,答应要对她好一点的他,到底能做什么?
无论是凉子,还是怀里的人,他到底能做什么?
「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不求更多,也不贪心一辈子,但不是现在,给我一点点时间忘了你,等到有一天我能够对你说『好吧你走』的时候再走!好不好?」
哀伤的靠在他胸前,泪水沾湿了他大片的衬衫,黄静雅知道说这些话太没骨气,但是,这是她唯一能留下他的方法,她不想为了一时之气以后后悔,如果他就这样定了,她真的会后悔的。
闭上眼睛,他无奈地吻着她的发。他能到哪里去?凉子身边根本没有他的位置,过去的一年,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流浪。
「你说只要我需要,你就不走的!」
生怕他直接拒绝,她急切的自他胸前抬起头,迫切的寻求保证。
望着她眼底的渴望,吕戚鸣怜惜的伸手拭去那些断线的泪珠。其实她错了,真正需要的人,是他,他需要一个收容他的地方,收容他的人、他的心。
而她,正是这个港湾,目光放在她身后,他倏地皱起眉头。
「刚才你在做什么?炉子上的火关了吗?」
「嗯?啊!火!」
黄静雅半晌才反应过来,但动作还是没有他快,在她变了脸色的瞬间,吕戚鸣已经飞身窜进厨房……
后来他一直没有给她答案,留下或者离开,她甚至根本不敢问,那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痛苦?也不敢问为什么那把小提琴是他唯一的行李?更不敢问,这里是否有值得让他留恋的人。
她只是小心翼翼的待在他身边,还把大部分工作都带回家做,有时候睡到半夜醒来发现身旁另一半床铺空荡荡,便会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发现他竟然在衣物间望着那把小提琴发呆,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对他说——走吧。
如果他那么为难,那么难以抉择,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样留他在身边,伤的是他们两个人。
可是,每天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又会看到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为她准备丰盛的早餐,唠叨她要喝牛奶,帮她整理衣服,甚至还是那样体贴的帮她穿鞋……比平时对她更好更体贴,可是,他越这样,她的心仿佛越是被茧丝一层层缠绕,透不过气来。
难以抉择的,又何尝是他一个人。
她发疯的想留下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渴望,渴望他留在她身边,哪怕多一分钟也好。
可是,她的心一边享受他给的温暖,却一边被灼伤,他的牵强微笑越是温柔,她就越痛苦。
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谁来替他们做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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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老师!」
「嗯?」
「老师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几天都魂不守舍,难道是我拉得很糟糕吗?」姚方文不安的看着一脸失落的老师。
「哦!抱歉!不是因为你,但是,虽然你能顺畅的拉完整个旋律,却依然拉得不够完整,这首曲子——」
「黄小姐!」
吕戚鸣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公园外的马路边,她的车已停在那里。
「车里的人是黄小姐吗?她为什么不过来?哦!难道说老师和黄小姐吵架了,所以才闷闷不乐?」姚方文自顾自的开始想像。
「开始拉吧!注意第三章以后的情绪,低沉与高昂之间流畅的转换,要把握吉普赛流浪民族内心的悲愁与火一般的奔放性格。」
收回目光,吕戚鸣将乐谱翻到第三章,示意学生拉琴。
于是旋律响起,可吕戚鸣的心却不在这里了。她为什么只是坐在车里,为什么不过来?
知道这段时间他表现得有多糟糕,连他自己都觉得笑得勉强,但是,他没有办法,过去的那些仿佛电影一般在眼前流过,他根本没有办法稳下心绪。凉子怎么样了,她是否会找他,斯特恩又会做出什么事情,还会像以前那样欺负她吗……一切一切都萦绕在他脑子里,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那一刹那他想过离开的,可是,他知道即使回去了,对凉子来说,依然是斯特恩最重要,一年前她已经作出了选择。
还有——余光不由得飘向车里的人儿,每次看她隐忍的目光,他的心也是会疼的,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同情怜惜,或者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爱?他还来不及想,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