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白岂舒连忙运功要为他续命。
他只是缓缓摇头,“舒儿,没有用了,我的命已到尽头,就算勉强再多支撑一时半刻也是没有意义的。她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堂妹,她和你、和我、和白师兄都是有着深厚的缘分,至于原因,又何必追究呢?”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一定会保护堂妹的,师父放心。”
苏澈笑了笑,“轩辕公子,我把女儿交给你了,如果你真的爱她,真的要她,可一定要想清楚什么才是你要的,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想清楚之后,若真的还是觉得苏苏重于一切,就过来把她抱走,若不是,就请从此放手吧。”
“你信我?”轩辕非丹凤眼一眯,眼角余光看向他怀里的何素。
“我吗?我信不信都没有关系,只要她信就好了。”他温柔地抱着女儿,就像她才出生的时候,他抱着她;心里就有一种拥有全世界的感觉,幸福,而且平静。
“她说她不会信我了……”
“那就等呀,等她回心转意,等她回头呀。你有一辈子,而她也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怕什么呢?除非是你不愿意,要不然是不会不成的。”
他敛目,缓缓低语,“只要我自己愿意,就没有不成的?”终于迈前了一步。
但慕容鄢却如同红色的风一样挡住了他,困惑地说;“轩辕,剑已经在手,天下也会是你的,你难道忘了青华山上的白梅花了,忘记你在高峰之上对我说过的话?你要天下都在你的手中,这些你都忘记了吗?”她的目光已经开始有些涣散,仍然吃力地握住轩辕非的手腕。“此刻我还能拦住白岂舒,若是过了这一刻,我们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慕容姐姐,你快乐吗?就算你拥有了一切,你快乐吗?”他盯着她的眼睛。
“如果你快乐,我自然也快乐。”
那样不自然的眼神,那轻轻颤抖的身体,那难以排解的心事,在在显示她的言不由衷。
“慕容姐姐不会骗人的习惯到现在还没有改变,你在撒谎,你不开心,从来就不开心对不对?想想也是,没有了瞿飞,你如何能够快乐呢?姐姐,刚才我打开棺盖的那一刻,你可知道我的心也死去了,死在那个瞬间。”轩辕非淡淡地说,目光再也不能从何素身上移开。
“未来如何,似乎在那一瞬间都不再重要了,只有何素才是最重要的,才是我想要的。苏先生说得对,没有了何素,我就算赢得了世界也没有意义。”
“在我做了那么多之后,你却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这一切竟然是一个不见出口的梦境吗?”闭上眼时,原来如此夺目的白梅花却在记忆里一点一点的飞谢。
“慕容姐姐,你不是常常说,只要是我想要的,不管是哪一个答案你都会帮我、让我如愿吗?过去是我对不起姐姐,也请姐姐不要恨我,而未来,就请姐姐让我和何素在一起吧。”
轩辕居然在求她?为了一个女人,她的眼睛倏地湿润,接着又笑了,虽然眼底一点笑意也没有,偏偏又笑得灿烂夺目,未了她慢慢起身,扶着石壁一步步向外走去。
“姐姐,你去哪里?”
明珠的光芒照耀之下,慕容鄢蹙了蹙眉,凄红的血水顺着嘴角滑落下来。“也许是天边吧。我想这里再也不会需要我慕容鄢了。轩辕,你一定要如意呀,要不然姐姐就是去了黄泉也不能心安的。”
虽然只是轻言细语,但是却听得非常清晰。
她最后回望,正好看见轩辕从苏澈手中接过何素。
她温柔地笑了,这还是瞿飞死后她第一次这样笑,再也没有心事,再也没有了。
她终于可以放手,终于能够一人放心离去,不再需要担心小小的轩辕会在她离开之后觉得寂寞孤单,因为有人会代替她照顾他、陪着他。
也许她会去天涯看海,去海角看山,也许会坐在山上,看着雪白雪白的梅花,遍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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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同样中剑、同样的深浅,可是却因为不同的人,也得出了不同的结果。
何素不到半夜就已经止血,天亮就已恢复元气,可是苏澈本是苟延残喘的人,这一刀更断了他的活路。
咳了大半夜的血,到了天亮的时候,他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何素跪在床头,眼睛都已哭肿。
“清苒走的时候,可曾痛苦?”
何素摇头。“妈妈说她是去见你了,所以一点也不痛。”母亲得的是肝癌,死的时候人早就没了原来的样子,只剩下一个嶙峋的轮廓,可偏偏还那样笑着,让她看得心里难受,却又不能哭。
“她这样说吗?”
“是的。”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我负你娘很多,没想到她走时还念着我这样一个负心人。”
“爹,这不是您的错,从来不是。”就算是,这满头的白发、这无边的病痛也早就偿还了。
“苏苏,你该恨爹才是,这样爹才会安心。”他缓缓地抬手,如同枯枝的手指一点点地摸上她的发。
“我白白恨了您二十六年,此刻我再也不想恨了,只想要爹不要走!”她一把扳住那根手指。
“苏苏,不要哭,不要哭呀,哭了就不好看了,你娘生前长得极美,苏苏一定也是个小美人。”他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妻子的影子,白色的衣,素蓝的裙,温和典雅。
“妈妈说我长得像您,有明亮清澈的眼,有红如困脂的唇,妈妈说我是个美人儿,因为爹您就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爹!”她扑入他的怀中,“女儿以为父女总算见面,老天一定会让苏苏代替母亲陪着您,就这样好久好久,可是,如今不过一夜,爹竟然——”她哽咽得难以说下去。
“傻女儿,老天爷没有亏待你我呀!这一切始终都是奇迹,九年前,你的母亲回到我的身边,如今苏苏也来了。”
何素不停地搓揉着父亲的手,只是那手上依旧冰冷,毫无温度。“爹,这不公平!你等了十七年,见到的不过是母亲最后的影子,你等了二十六年,才遇到女儿却又要离去,我不甘心,不甘心的!”
“苏苏,不要不甘心。你想想,两个世界却突然因为爱而连在一起,这本来就是多难得的缘分呀!你娘曾经说这是奇迹,这话一点也没错。所以苏苏,你不要替爹遗憾,爹不是走了,只是陪你娘去了,这些年,爹等着的也是这一天呀!”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几乎看不见女儿的样子。“苏苏,再替爹做一件事情好吗?”
何素一把抹干眼泪,扬起脸说;“什么事?”
“替爹再梳一次发。”
隐隐约约又觉得眼眶湿了,纵然是咬紧牙关,那泪还是盈在眼睫。
“嗯。”
她慢慢地扶着他坐在床沿,拿过一把木梳。
一梳到底,是母亲死也未尽的相思苦短。
二梳到底,是女儿满腔的舐犊之情。
三梳到底,是父亲一一十六年苦苦支撑的艰辛。
二十六年,这相思从没有断过。她恨过、怨过,只是心底还在期待着最后的奇迹。
二十六年,这时间多么漫长,直到年华老去、直到白发盈头,只是脑海中还依旧记着亲人的笑脸,如同春花一样美丽。
苏澈靠在女儿的身上,轻轻道;“苏苏,原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