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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胡说什么?”她完全困惑,这转变太戏剧化了!

  “我没有胡说,我再认真不过了。”他以最诚恳动人的声音说;“上回海鲜宴我们有一些观念上的冲突,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耿耿于怀,很高兴今天终于有机会解释清楚,你不是投机爱财的女子,我也不是狂妄自大的人,我身为颜家长孙有时难免顾虑多,这点要请你多谅解……承蒙你爸爸欣赏,我做他的帮手没问题,事实上我们已开始一些合作计画,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也是我今天来的一点小心意。”

  “可是……你说过,并不打算和我交往,因为我连前三名都不是,根本不配做你颜家媳妇……”旭萱承认自己听了雾煞煞,有点晕头转向了。

  “那不过是一时气话,你在我祖母名单上不是前三名,却是我心中第一名,也是唯一的一名,我没有选别人,不是吗?”

  “你说过,那是因为我不会哭哭啼啼纠缠不清……”

  “真的吗?我真说出那种可恶的话?我祖母也常骂我太放肆无礼,都是美式作风害的……旭萱,你对我有非比寻常的吸引力,我在祖母名单上选中你绝非一时偶然,而是因为我对你早动了心,是你的奇特性情和秀净气质……”

  辰阳不自觉重复方才庙里曾出现在他耳畔的那段话,由嘴里说出又带一股特别缠绵的魅力,像难以抗拒的爱情咒,让入迷迷糊糊的。

  旭萱还记得那晚溪边的月亮,小小薄淡的一勾弯刀,印在玄蓝色天空,纸片似的吹一口气就要飘走的样子。

  当时心里还想,誓言如薄纸,这是割说谎人耳朵的月亮。

  但辰阳商人缠赖本性一旦下决心追求什么,魅力极难抵挡;她没有忘记这人本性中还包含令人心寒的锱铢必较和精明冷酷,只是她对他也早已动了心,这一切就忽然变得遥远且不重要……她一头栽了下去。

  第四章

  辰阳为保证计画一举成功,决定还是由冯家亲情强制下手较保险。

  他来到“远成”台北办公室,送上夜以继日辛苦完成的一叠企画书,如今万事俱全只欠东风,他满心期待看着对座的绍远。

  绍远由厚厚的企画书中抬起头来,望着面前改口喊他伯父的年轻人,自两个月前庙里接人后,辰阳和旭萱开始密切交往,感情快速进展。

  “水塘地是旭萱名下的土地,你应该自己跟她提吧?”绍远说。

  “旭萱不懂生意上的事,不是伯父全权处理就可以了吗?”

  “旭萱从念幼稚园起就和老杜叔叔很好,十几年的感情,就留这块水塘地做纪念,没有她同意,我不会随便动用。”

  “那就请伯父务必说服旭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水塘地不投资已是不行了!”辰阳鼓动如簧之舌说;“如今台北南郊累积的人气已足够带动大型百货公司和商城,若兴建成功未来利润不可估计,县政府也乐观其成,套句现在流行的话,真是‘今天不做,明天就后悔’——老实说,这原是我们‘阳邦”内部的最高机密,知道水塘地与黄坡地为邻后,又关系到伯父和旭萱,我怎能不好事相报、有福同享呢?”

  绍远商场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企画书翻过去,说为冯家是假,得水塘地之心是真,最大获利者仍是颜家,处处昭显辰阳个人旺盛的野心,但他没有点破,因为这正是他欣赏辰阳的地方。

  只是忧心其中巧合,两次不成功的相亲后,辰阳突然对旭萱展开热烈追求,不是冲着水塘地来的吧?

  “我脑子里还有一堆用不完的点子呢!”辰阳更进一步劝诱说;“伯父有意将传统电子业转型成最新的电子科技业,人脉路线我都有,现在只需大笔资金做后盾。水塘地正是天赐良机,有了这笔利润,公司可转型,不也等于为冯家未来铺下一条康庄大道吗?”

  “你确定这企画案会成功吗?”绍远问,如此远景很难不动心。

  “保证成功。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误判的纪录,董事会也全力支持。”

  “但水塘地也是旭萱的心愿和理想,有对老杜的承诺在里面,我怎能强迫她放弃,拿来私人图利呢?”

  “伯父,要在现今世界通行无阻,人情承诺已没用,一切靠法律,法字站住脚,万事皆可行。法律上水塘地是旭萱的,属于冯家的,你怎么用都有理。”

  “这件事有点复杂,我还是先和内人商量一下,妈妈才最了解女儿,我们先听她意见再说,暂时别妄动。”

  “我懂,这件事就全仰仗伯父了!”辰阳再强调说:“请伯父一定要细想清楚,这可是多赢的局面呀!”

  多赢?绍远不禁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也是如此意气风发,以为无所不能;但他是山农子弟,野心也只有娶心爱敏贞和建立自己公司而已,可没像辰阳心大到要吞并世界一样。

  如此强猛侵略的性格,会不会如敏贞说的,旭萱应付不来呢?因为旭萱再怎么早熟独立,毕竟不曾真正出过社会,某些方面还很稚嫩。

  绍远眉头微皱,第一次担心起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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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赴妻子的午餐约会前,绍远接到胸腔科主任江医师来的电话,心情又不禁低落,那些话已听了十多年,耳鬓厮磨日夜相守,敏贞的病苦折磨他最清楚,反复来去皆是无奈和心疼。

  走到他们惯常去的餐厅,由玻璃窗外可见敏贞纤弱的身影,这是她少数会出现的公共场合,因为老板是熟识的朋友。

  每发病一次,她身体状况就愈差,活动范围就愈狭窄,现在差不多只集中在住家、工厂、医院之间,形成小小三角形,偶尔到两小时车程内的桃园、新竹探访亲友,再远就不行。

  敏贞等于活在他掌心中了,很难想象她为摆脱家族爱恨痴怨的痛苦枷锁,曾离家独自生活两年,也曾在台南独力抚养旭萱五年,那时的她固执且顽强,说远走就远走;如今的她如失翼的鸟儿,已飞不动,栖止在他庇护的怀抱里,不能一日没有他……或者说,是他不能一日没有她……

  走入餐厅,敏贞一见他就轻声问;“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江医师刚刚打电话来。”

  “啊?他动作可真快。我没说不服药的事你也知情,他不会告到纪仁姨丈那儿,再让惜梅姨来骂你,你放心。”她试图轻松。

  江医师是纪仁姨丈的学生,十几年来医治敏贞,还以她的病写了不少论文发表在国际杂志上,其中几篇获奖让他成为胸腔科权威,因此常开玩笑说敏贞是他的“宝”,私下有不错的交情。

  侍者过来点餐,她叫丁香菇鸡丝面,绍远点了海鲜面,始终没笑容;敏贞可感觉他的怒气,不是气她,而是气自己,侍者离开后他开始自责。

  “我为什么老是被你说服?明知你不服药是错的,就是于心不忍,这样纵容反而害了你,你知道吗?”

  “可是服了甲状腺药,再服肺结核药,两种药作用下真的很难受,镇日昏沉沉的什么都不能做。”敏贞近来又为甲状腺问题所苦,病上加病更恹恹。

  “昏沉就昏沉,躺睡一天都没关系,江医师说的,肺结核药绝对不可以擅自停掉,一停就产生抗药性,再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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