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妳刚刚在哭吗?」小女孩重复问着。
「我……我没有哭啊。」她苦笑。
「唔~~」嘟着嘴,小女孩发出质疑的声音,看着病床的位置,「那就是躺在床上的姊姊哭了呢。」
「什么?」闻言她朝「自己」的位置望去,「我……什么时候……」
是讽刺吗?一直哭不出的泪水,现在却在这具失了魂、离了魄的躯壳上留下。
小女孩咚咚咚地跑到躺在床上的乔嘉琪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不哭喽、不哭喽。」
看来小女孩分不出来躺在床上的就是她,也难怪,带着面罩、插着一堆管子,又怎么认得出来呢?
看着小女孩的动作,她无力地笑着。
「好奇怪哦,除了姊姊妳以外,来到这间房间的女生都会哭喔。」
「嗯?」她侧着头望着小女孩,「什么意思?」
「像是躺在这边的姊姊,」小女孩指着床上的乔嘉琪,「一直会来照顾她的那个护士姊姊,还有之前的妈咪,怎么大家都一直在哭呢?」
「妈咪?是不是妳妈咪以前也住在这间病房?」是小女孩的母亲生病住院了吧?
「唔~~才不是呢,是我生病了。」小女孩边摇着头边发出否定的声音,「然后啊,妈咪都会一直躲起来偷偷地哭。」
「妳……」
「那时候我都一直告诉妈咪不要哭。然后、然后啊,这个姊姊住进来之后,就换刚才那个护士姊姊一直在哭了。」
「那个护士姊姊为什么一直在哭呢?」听出小女孩口中的护士指的是姊姊,她忍不住问。
「咦?」小女孩稚气的脸露出疑惑的表情,两道细秀的眉毛都快拢在一起了。「一定是因为难过才会哭的啊。」
难过?她还会在意我的事吗?我变成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原本就有嫌隙的姊妹关系,在那事引爆下,一发不可收拾。
当生气的时候,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会讲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都可能会做,无论是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也好,为了情绪的发泄也好,对气头上的人来说,去思考这个并没有意义。
然而伤害便就这样造成,像钉在墙上的钉子,纵然拔起,却永远都会留下痕迹。
「那个护士姊姊真的很爱哭哦,在看到我的时候也会哭,陪着妈咪一起哭,然后看到这个姊姊的时候,就哭得更大声了,不过她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躲起来偷哭都会被这小女孩看到?难道是演戏,哭给医院的人看,让人家以为她很关心妹妹吗?这么多年来她还是这样做作!
她对于姊姊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因为小女孩在面前,因此也没有反驳。
「那……她除了哭以外,妳还有听到她说些什么吗?」
「有啊,她都会一直说对不起哦。」
「这时候才忏悔会不会太慢了一点。」过去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她道歉过。
「唔~~」小女孩的脸上又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听不懂乔嘉琪刚所说的话。
「没什么,谢谢妳告诉我这些。」她摇头露出笑容,「她还有说什么吗?」
看见乔嘉琪脸上的笑容,小女孩也跟着微笑,不过随即又露出用力想事情的表情。
「晤……什么小乔……晤……什么误会的……然后什么男生……花什么……七什么……早一点什么……」
或许是乔美丽所说的话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来说太难理解,小女孩回答得也是片片段段。
但这些只字词组对当事人来说,代表的是一段过去的回忆,所以乔嘉琪低着头,试着从这些话当中揣测姊姊所要表达的意思。
「然后那个护士姊姊每次讲到早一点什么的时候就又开始哭了,我也想告诉她不要哭,可是她都听不到我的声音……就跟那时候的妈咪一样,只有姊姊妳跟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可以听到我说话。」
「嗄?黑衣服?」
「总算找到妳了,小家伙。」
乔嘉琪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听见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啊,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又来了,姊姊不要告诉他妳有看到我哦。」
「什、什么?」
她抬起头来想要问清楚这一切,只是刚刚站在眼前的小女孩现下怱地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掩着的门缓缓穿进一名穿着黑袍的男人。
黑袍男人见房内只有乔嘉琪一人,发出了不悦的声音,瞪着她好一会儿,上下打量着,再缓缓地将那带刺的视线落到躺在病床上的她身上。
「原来如此。」
黑袍男人带着不以为然的表情再看了她一眼后,便慢慢地转身,朝病房外走去。
「等、等等。」
本是感到害怕而退到一旁的乔嘉琪,对于刚刚小女孩说的话耿耿于怀,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她喊住了眼前穿黑袍的男人。
「我对活着的人没有兴趣。」对方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走着。
「要你帮我找个人,这对我很重要,他叫拿铁。」
「我这里有的,只有生后契约,想喝咖啡妳找错对象了。」
「不是,我想想,他说你们都是用编号来称呼……他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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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可理喻的生物!这样也好,我大可以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不需要别人的干涉!」
独自一人的叶语凡瘫坐在沙发的正中央,过去这是乔嘉琪的王座,他通常只能坐在一角的边边上。
「嗯……怎么感觉怪怪的。」他抬头奇怪的看着顶上的日光灯。「奇怪,这灯泡是不是暗了一点?」
于是他起身动手换灯泡。
「咦……感觉还是没有好一点。」换完灯泡之后的他仍是觉得少了什么,「椅子,嗯,一定是椅子摆错位置了。」
只是无论他挪动椅子也好,再去调整电视的位置也罢,就是觉得房间内少了点什么。
「到底是少了什么呢?」
不经意地回头,视线又晃到沙发的正中央,瞇起眼再抬头望着日光灯,光线本身没有问题,而是在光线底下的人若不在了,百烛之亮亦黯淡无光。
「可……恶……」
连讲话都已有气无力,不过只是个认识一个月的女人,不过只是分开两天而已,但对他来说:心里却像是少了一个重要的部分。
铃……铃……
鲜少发挥作用的电话响起了铃声。
「喂,是嘉琪吗?」
叶语凡第一时间冲过去把话筒接起,脱口而出就喊着乔嘉琪的名字。
「嗄?小凡是你吧?什么嘉琪的,我还以为打错电话勒。」
「啊……呃……喔,是你啊,也对,鬼怎么会打电话。」兴奋的语气瞬间从错愕又回到生气全无。
「你是在看鬼来电啊?算了,我是打来问你,这次的程序什么时候可以OK?」
这时,他才想起手头上有个没写完Case,「那个……我过些天再给你,最近遇到一些小问题。」
「问题?怎么了,该不会是你的计算机又中毒了吧?」对工程师来讲,问题通常都会来自于计算机。
「差不多吧。」
「就跟你讲改用我上次告诉你的那个防火墙跟防毒软件,你就是不听……」
可是在哪里可以买到这样的防火墙,防止名为爱情的病毒入侵系统?
后来又说了什么,怎么挂完电话,他已经没有印象了,盘据在他心头的只有一个名字,一个人。
好几次他还光着脚就打算这么冲到医院,把事情弄个清楚,可是每每一想到她警告他的话,和那冷冽的眼神,他只好又回到屋子里,来回几次后,他的脚底板已经布满深深的灰尘而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