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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可是——”

  “没有可是!”他难得霸道,果断地替她安排一切。“府里和打铁场那里,我会吩咐几位管事帮忙照看着,绣坊有那两位女师傅坐镇,哪里还需担心?”

  唉,她仅是晕了一次,如今知晓身子的状况,断不会让自个儿再晕第二次,她会很小心的呀!慕娉婷小嘴半启,无奈欲辩无从辩。

  刀义天放软语气道:“爹和娘已忙着帮孩子取名,说是男的、女的都各取一个,待孩子出生,立即便派上用场。”

  嗄?!这、这这会不会太快了些?

  似是猜出她小脑袋瓜里转些什么,刀义天松开她的手,改而抚触她的嫩颊,温热指腹在她唇边流连,神情稍霁。“你有身孕,爹娘心里着实欢喜,两老适才交代过了,要你乖乖待在榻上,把身子养壮。你听话,别逞强,好吗?”

  他最后的商量语气充满疼惜的味道,深黝黝的瞳眸有着几许莫可奈何和末及敛去的忧虑。慕娉婷脸颊发热,心绪教千缕万缕的柔丝缠绕。她端详着他的五宫,耳畔又一次回响她晕厥前、他那声惊骇的呼唤——

  娉婷!

  无形又强势的力量野蛮地抓握她的心脏。

  好痛!又是那种莫名的心痛。随即,有什么东西在胸中拉扯、狂掀、猛溢,犹若冲开某道封印。

  对你而言,我定重要的、不可缺少的:水远就只能有这么一个的吗?

  因是夫妻,所以有情,却非有情,而成夫妻。既是如此,情能有多深?会因失去对方而疯乱癫狂吗?会吗?会吗?

  她瞠眸,让心中陡然浮现的问话吓住,不晓得为什么会有这般的疑惑。不!不是的,这些话其实一直、一直暗藏在心深处,只是她选择忽略、不愿理会、不多思索。

  她告诉自己,可以一生与他长相厮守,即便两人间所谓的情意仅是一种对彼此的责任,她仍可粉饰太平,想象着他们曾深刻为对方用情。

  她不该自寻苦恼的,不该不知足,把自个儿揉进这无解的怅然里。娉婷,这又何必?

  “又难受了吗?”刀义天倾得更近,面对妻子眉心轻蹙的小脸,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安心躺着,我去看锦绣熬好药没?那药是老大夫开下的,说是能安胎宁神,你喝过后会舒坦许多。”

  她袖儿忽举,缠住丈夫正欲立起的身躯,想是动作过急,脑中微晕,上半身软软跌进他怀里。

  “娉婷?!”他方颚陡绷,忙展臂拥住她。

  “别走,你、你别走……义天……抱着我,别走,好吗?”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从没对他有过这种请求,即便是夫妻间亲热,亦多由刀义天主动索欢,她被动地配合。然而此时此刻,她紧搂着他的劲腰,柔润脸容埋在他胸腹间,半露的香腮红痕明显,脆弱地、怯怯地乞求一个怀抱……

  刀义天如何能走?左胸被扯得生疼。

  他不知她为何心绪波动,仅是如她所愿地抱住她,拿捏着力道密密拥紧她柔软的身子,忍不住低头搜寻那流漫香馥的软唇,心疼地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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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里。桃花红,杏花白,水仙花儿开。外头春日烂漫,蝶乱蜂忙,慕娉婷却因老大夫一句“得将养身子”,接不来的日子便形同被软禁在刀府深闺里,这是她嫁进“刀家五虎门”以来,最为清闲的一季春。

  而后春去夏至,她再也过不得每曰赖在上、被锦绣丫头按三餐外加两顿喂食的“悲惨日子”,开始对跟随自个儿多年的贴身丫头“威胁”兼“利诱”,“动之之情”又“晓以大义”,才能偶尔瞒住丈夫和公婆到绣坊探看。

  至于打铁场和铺头那里,一直由周管事照顾着,小事由他拿捏,若有啥事非得东家做主,而刀义天又出门不在湘阴的话,他才会上刀府见她。

  慕娉婷从不觉自己身子骨差。

  她虽生得纤秀,但从小到大,伤风染疾的次数五指一扳便数尽了,即便曾晕厥过一回,那也仅是小小的“突发状况”,无奈这状况虽小,却狠狠地吓坏了刀家老少,尤其是为人丈夫又将为人父的刀义天。

  那男人根本是把老大夫的话奉为行事的最高圭臬,一件件用来炮制她,还和锦绣私下结为“盟友”,尽可能地将一大堆补品往她嘴里灌,根本无视她日渐肿胖的身子。

  “胡说!小姐哪儿肿啦?老大夫仔细推敲过,再过一个月小姐就临盆了,肚子大成球似的,那是理所当然的。瞧瞧您的手啊、脚啊,还不是瘦伶伶的不长肉?小姐不信,可以跟锦绣比比,您瞧!”忠心护主的丫头为了让主子放一千、一万个心,大方撩高衣袖,硬是把上臂挤出肌块来。“很粗、很壮吧?嘿嘿嘿,小姐比不过锦绣啦!”

  马车四只盘心木轮在石板大道上滚得小心翼翼,前头驾车的刀家马夫早被锦绣好好地耳提面命过,车里载着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妇,如何也不敢大意。

  秋高气爽,金阳浅浅,揭开窗帘子的马车里,秋味儿潇洒又飘然地染满慕娉婷周身,洋洋洒洒,吻遍她白里透红的润肤和一身藕紫的秋衫。

  怀胎八月,她的肚子确实鼓得惊人,但绝非臃肿,毕竟除吹气般鼓大的肚子外,她略显丰腴的脸容瞧起来气色极佳,美如润玉,四肢依然纤瘦,倒是巧挺的胸脯丰满不少,为着将来哺育孩儿做准备。

  “总之,你别再炖那些东西强要我吃,我闻了就难受。”她开始要恨起那位老大夫来了,没事开那么一长串食补,她都喝晕了。

  “小姐,您别不乖,您不喝,咱怎么向姑爷交代?”

  哇啊!还是不是她的贴身丫鬟啊?竟拿旁人来欺压她?无奈的是,她还真对那男人没辙。慕娉婷咬唇.

  锦绣又道:“小姐别忘,这几回能溜出府来透透气,到绣坊定走,咱们可是作好条件交换的,以后锦绣端什么来,您就喝什么,别一堆花花借口、推三阻四。做人得讲诚信哪,这还是您教我的呢!”

  当真是奴欺主,但身为主子的慕娉婷硬是给将得死死的,翻不了身。

  她内心苦笑,低唔了声应付过去,一手轻覆在圆滚滚的腹上,无声且温柔地抚慰着胎儿,美目瞄向窗外。

  东门道上,“日升酒馆”的酒旗已然可见,马车热门熟路地绕进酒馆旁的巷道,才刚抵达绣坊,突遇门口一阵骚乱。

  慕娉婷由锦绣搀扶着下马车,就见好些人围在绣坊门口张望,尚不及过去看明白,一名大娘就又扯又拖地强拉一位大姑娘冲出来,大姑娘边哭边求,却仍是抵下过大娘的蛮劲,被扯得绊了好几跤。后头,一名年轻汉子慌急地追出,顾不得众人观看广扬声大嚷——

  “田大娘,我求求您,让凤儿跟我吧!我今生非她不娶,田大娘,求您别拆散鸳鸯!我和凤儿情投意合,她嫁我,我会一辈子待她好,会跟她一起奉养您终老的,田大娘!我求您!我求您了——”追出,他粗臂一挥,终于握住田凤儿伸长的手,三个人就这么杵在门口纠缠起来。

  “贵哥!呜呜呜……娘,您要我嫁人,我只嫁贵哥,今生今世,就嫁他一个!我不给王家三少做妾,我不要——”田凤儿哭倒在情郎怀里,由着田大娘如何拉扯,她就是紧攀着身旁的男人不放。

  田大娘一张褐色圆脸气得泛紫气,全身发颤。“娘这么做是为谁着想?还不就

  为你吗?王家是大地主哪,虽是给三少爷做小妾,但从此吃香喝辣、富足一辈子,你要是跟了这个走街串巷的磨刀匠李贵,往后要吃的苦可就多了!女儿啊,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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