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儿?!”阙怀安心口一紧,连忙飞奔过去,扶住了曙公主的手臂。“又犯疼了?”
“我不爱听你们这样吵。”曙公主咬着下唇,苍白着脸轻声道;“快走吧,既
然丁伯也来了,咱们就快点儿离开这里,不然……他们就要追来了。”
“我不走。”丁伯的声音冷静地在二人中响起。
阙怀安与曙公主俱是一愣,相继回首,不知何时老丁已呈盘坐之姿坐在泥地。
“丁伯。”阙怀安只能苦笑。“你为何如此为难我?”
“我不是为难少爷,老丁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少爷着想。”老丁边说,一只手边摸进怀中。“老爷死于悖逆犯上的罪名,您好不容易幸存不来,理当以恢复家声为重,怎么可以拐带公主出逃?这岂不更是陷阙家子万劫不复的地步吗?阙家只剩少爷一个人,如果您不思长进,老丁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再一次发生,既然别无他法,我只能……”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顿,只见老丁伸出了怀中的手,拿出一罐小瓷瓶,大拇指推掉瓶口的红布塞子,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口中一倒!
“丁伯!”阙怀安与曙公主二人异口同声喊出来,待阙怀安奔到他身边时,早已经来不及了。
“丁伯!你吃的是什么?”阙怀安急切地追问,老丁却不答,迳自死咬着下唇不放。
“这……该不会是毒药……”
阙怀安闻言错愕的回过头,只见曙公主拿着那瓶子,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果不其然,没多久老丁四肢便开始抽搐,两眼翻白。
“丁伯!丁伯!您为什么……”阙怀安悲恸地问,老丁却颤抖地笑了。
“那……那还用……说吗?少爷……一切都是为了阙……阙家啊!”
“阙家……它早就不存在了……”阙怀安恻然,依恋着过去风华的老人啊!他究竟还想保住些什么?挽回些什么?
老丁却仍是摇头。“阙家……在我的心中,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
他目光遥远地看着远方,仿佛望见什么似地伸长了双手,阙怀安正想抓住他,老丁的手忽然跌了不来,阙怀安低头一看,老丁嘴角淌血,已然断了气。
“丁伯!”阙怀安唤着,却再也得不到对方的半点回应,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人世,眼眶不由红了,抱着尸身下发一语地跪坐在原地,直到一只小手轻轻地搭在他肩上。
“怀安……”是公主的声音,阙怀安抬头,两双忧伤的双眼相遇,彼此都是凄然。
“为了我,丁伯他……”
“不是你的错。”阙怀安道。
“不是我的错,我却难辞其咎……”曙公主轻柔的嗓音承载着所有的哀思与伤痛。“怀安,我们相爱,难道真的有那么不可饶恕吗?”
阙怀安无法回答,但他知道,公主是他唯一仅有的了,如不为彼此而活,恐怕连生存的意义都将消失。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将丁伯尸身抱到大树根旁的隐密处,掘了个浅坑埋下,拿着荒草和泥上草草覆盖了,又做了个记号便于日后回来寻找,费时不到半个时辰。
“我们向丁伯拜别吧!”一切处理好后,阙怀安拉起了曙公主的手,曙公主虔敬而顺从的在他身边跪了不来,向这个到死也不愿认同他俩的长辈磕了个头,阙怀安看在眼中,心中满是感慨与感动。
凭她尊贵的公主之身,又何须向一个籍籍无名的百姓磕头?
“曙。”阙怀安轻唤,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爱意。“你不知道,你让我多感动。”
曙公主闻言,微微一笑。“不管怎样,丁伯是我们的家人啊!”
“心口还疼吗?”阙怀安问。
曙公主摇摇头,只要依偎在他身边,那奇异的神效,许是任何药物都无法比拟的。“不疼了。”
“那么,我们走吧。”阙怀安牵起了她的手,两人临走之前,又向丁伯的坟头慎重一拜。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背后忽然传来兵马杂沓的声响,一群官兵持着火把从草丛中分两路冲了出来,不一会儿便将两入团团围住,照得漆黑夜里有如白昼。
“他们在这儿!”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划破了黑夜长空,也同时宣告了阙怀安与曙公主的末路。
他们俩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看着前方,一匹白马缓缓地自草丛间步出,马上的
人锦衣玉胄,神情冷傲而不可一世,这人居然是……
“二哥哥?!”曙公主惊讶地脱口喊出,凤皇子却不看她,迳自扯着缰绳,驱着马走到两人面前,盯着阙怀安,表情凝肃倨傲。
“阙怀安。”凤皇子开口,声音冷若冰珠。“你可知罪?”
“凤殿下……”
“看你平时不言不语,谦恭木讷的模样,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没心少肺的木头呢!没想到你干起事来惊天动地,差点连皇上都杀了,如今拐带皇女私逃,呵呵呵,果然是叛将之后,事迹不小哇!”
“二哥哥!”曙公主被凤皇子这番话说得不禁生起气来。“你说话怎可如此刻薄?”
凤皇子闻言非但没生气,还笑了。“但是事实吧?”
这句话堵得二人哑口无言,凤皇子笑道;“阙怀安啊阙怀安,瞧你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该不会是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的行踪?”
这话的确说中了阙怀安的心事,凤皇子也不打算卖关子,他伸出双手,高高地在空中击拍了两下,掌音方落,一个人便从马后徐徐走出,待得火光辉映出他的五官之后,阙怀安一愣。
“罗崁?!”
“怀安,你可别怪我。”罗崁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像是勉强压抑着立了大功的得意之情。
阙怀安不敢相信,出卖他的人……居然是他最信任的同僚!但想想,若不是他还会有谁呢?毕竟是他通知丁伯来这里会合的啊!
“步错、步步错,没想到……没想到竟是这种结果,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一阵窒人的沉默之后,阙怀安终于叹了口气。一事已至此,何须多言,我只希望,千错万错尽归于我,不要再让公主担心受怕。”
“怀安,你不能……”曙公主听出他意欲牺牲性命保全自己,不由紧紧地握住他的臂膀。
“也算是你们的运气到头了,竟让我亲手逮到。”凤皇子仍是笑。“九妹,你倒是说说看,二哥哥该怎么处置你们比较好呢?”
曙公主不禁更加生气,跟着阙怀安逃走,她早就有了面临最坏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要杀要剐由他便是,但要看着凤皇子一脸猫捉老鼠的得意神情,却是她极端不愿的。
“二哥,我跟怀安落在你手上,是我们的不幸,但你能不能念在咱们兄妹一场,别这样落井下石?”
“九妹说的倒是。”凤皇子点头,口头上认同,但表情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罗崁,你是叫罗崁对吧?”
“小人正是!”罗崁中气十足地大喊。
“多亏了你主动来报信啊!”
“这是小人分内之事,不敢对上有所隐瞒!”
“是是是,你干得好哪!现在我还要再问问你,你的旧时同僚犯了此等大罪,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呢?”凤皇子摸着后颈,作势问道。
罗崁看了阙怀安一眼,随即又心虚地避开了去,迟疑了片刻才开口回答。
“殿下,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何况是阙将军?更何况当年阙文砚犯上作乱一事,若非皇上容情开恩,阙怀安也不至于留下性命,既是如此,阙怀安本该怀着忠义感恩的心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谁料他却、却干下这等丑事,使皇上蒙羞,如此犯行,实该、实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