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低下头,含糊不清的低哝一句。
「妳说什么?」花政雅没有听清楚,瞪着她问。
朱月可怜兮兮的看着好友,迟疑了一会儿,才嗫嚅地说:「他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是养女。」
花政雅傻愣的瞪着她,忍不住往后跌坐在沙发上。等她消化了这个答案后,才开口:「妳再说一次?妳是……」
「我不是爸妈亲生的。」她垂下头,细声的道。
「妳……」花政雅哑口无言的瞪着好友,她们相交多年,竟不知小月是养女。「妳什么时候知道的?」
「国小五年级时,我无意中在爸爸的抽屉翻到一封信,是我被丢弃时放在我身上的信。」她吸吸鼻,将深藏心中多年的秘密说出口。
「国小五年级……妳知道这么久了?伯父伯母知道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她擦拭着泪,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那么爱我,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语末,她的声音又低哑了。
「妳不想让他们知道,那么,妳和晴阳哥……」
花政雅一直觉得小月对晴阳哥的感情令人难以理解,此时明白了真相,却更令她忧心。
「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哥哥只当我是妹妹罢了。」朱月苦笑。
「晴阳哥那么疼妳,如果他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就算是兄妹之情也有可能转变为男女之情。」
「不可能,他有女朋友了,而且我不想破坏目前平静的生活。」朱月拼命的摇头,表情既哀伤又惊恐。
她最恐惧的,就是因为她而破坏目前和乐的生活。
父母视她如己出,哥哥疼她如亲妹,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对她最在乎的人恩将仇报,将他们卷入风暴中,永无安宁之日。
就算她会因此心痛而死,她也不在乎。
「小月!」
「花女,妳不要劝我,我不会说的。」
「我能明白妳的苦衷,可是妳这样只会苦了妳自己。」
「只要能维持现状,我苦不要紧。」朱月用力抹抹脸,强笑道。
花政雅蹙眉沉思,倏地拉住她的手,严肃的说:「小月,如果妳不能将自己的感情说出口,那就离开吧,离晴阳哥远远的,只有这样妳才能寻回心灵的平静。」
「我不要离开哥哥。」朱月轻轻地摇头。
每个人都在劝她离开,但她怎么舍得离开呢?
「看着他,妳忍不住就会想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事,妳能忍受多久?」
「这么多年我都能忍下来,自然能再忍下去。」
「妳以前能忍着不透露自己的感情,是因为晴阳哥没有论及婚嫁的女朋友;可现在他女友怀孕了,以他的个性,绝对会结婚负责,到时妳怎么办?」
「我、我……」
「不要骗我说妳不在乎,妳这几个月是为谁哭的?又是为谁长吁短叹、藉酒浇愁?再这么下去,妳迟早会被看穿心事……」
「我不会。」
「妳会,时日久了,妳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嫉妒心;对晴阳哥的情人,妳真能和平相处吗?」花政雅不以为然的说。
「我……我会尽力。」她咬着下唇,语气不确定的回答。
「只是尽力是不够的,如果妳真想隐瞒这个秘密,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让时间抚平妳的心伤,或是妳另外爱上别的男人,才能够真的放下一切,真正成为朱家的女儿。」
「我不要离开哥哥,我也不想离开爸爸、妈妈啊。」朱月又开始淌泪,这一阵子仿佛要将她几年的泪一并流光。
「小月,我能体会妳的感受,可是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妳既然选择成就亲情,就要狠心斩情丝;否则不但妳会心伤,朱爸朱妈和晴阳哥也会担心妳。」
朱月睁着迷茫的眼看着花政雅,喃喃地问:「真的只能这么做了吗?我不能留在哥哥身边,当他永远的妹妹?」
「在妳爱着晴阳哥时,当妹妹只是妳自欺欺人的说法,妳永远无法成为他真正的妹妹。」花政雅冷酷的说。
她哀怨的盯着花政雅,用浓重的鼻音说:「花女,妳真的好残忍喔。」
「我现在不残忍的点醒妳,妳只会愈沉溺在自我虚构的幻想中,永远都无法走出对晴阳哥的执着。妳知道人世间最痛苦的爱情,不是他不爱妳,而是他不知道妳爱他。」花政雅柳眉倒竖,狠心地道。
朱月扁扁嘴,用面纸抹了抹泪,红肿着眼起身道:「我会考虑妳的话的,也许真的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为了成为朱家真正的女儿,却必须离开朱家,她这个选择到底是对或是错呢?
唉!现在的她,早已心慌意乱得无法思考了。
第六章
朱月坐在她新买的小车内,看着自己的家门,透过铁门看着修剪整齐的庭园,以及圆形车道尽头的欧式别墅……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她就是被弃置在这扇门外,之后,成为朱家的一份子,无忧无虑的成长着;直到国小五年级发现那一封改变她命运的信。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对哥哥的感情由兄妹之情转变成男女之爱,但他是那么完美,要爱上他并不困难。如果她与他有血缘关系,她会骄傲有这样的哥哥,而不会将他当成男人看待;然而她却在年少即知自己与他并无血缘关系,所以在懵懂少女时期就将他印进心底,爱意随时间累积得更深厚,令她无法自拔。
一声长叹不自觉地由唇边逸出,她按下铁门的遥控器,门缓缓往后展开;她一加油,车子飞奔进门。她将车子停在车库外,瞥见停在一旁的黑色BMW,知道哥哥已回家,心中更加沉重。
想见他又怕见他的心情,在这几个月内逐渐加剧;也许花女说得对,她并不如自己想的坚强。
走进门,由玄关处看到爸妈及哥哥都坐在客厅里,气氛异常的严肃。
她迟疑一会儿,才走进客厅,漾起笑容道:「爸、妈、哥,我回来了。」
尤依人见女儿回来,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回来了,妳快去洗澡休息吧。」
「洗澡的事不急,你们在谈什么事吗?哥,爸妈的脸色怎么这么凝重?」她在哥哥的身边坐下,低声的问。
朱晴阳淡笑道:「没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晴阳,先前你瞒着我们宣布订婚消息,我和你妈也没说话,但我一直以为你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可是现在女方都怀孕几个月了,还是被杂志揭露我们才晓得,你到底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朱新海抽着烟斗,眉头紧蹙成一直线,似乎动怒了。
朱月闻言,肩头一缩,没想到父母亲知道这件事了。
「爸,哥哥一定有他的想法,你不要生气了。」她连忙打圆场。
「我知道他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可是结婚生子不是小事,再怎么样也该禀告父母,不该恣意而为吧?」朱新海见儿子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怒气更甚了。
「哥,爸在问你,你快回答啊。」朱月扯着哥哥的衣袖催促道。
朱晴阳瞅着她红肿的眼,眉头微蹙,不为自己的事担心,反而问她:「妳怎么了?眼睛肿肿的?」
「我……只是眼睛有些过敏,没事的,现在不是讲我的事,是你的事。」她摸摸自己的眼,强笑一声。
他看向父母,又是淡淡一笑,「爸妈放心,如果心禾答应,我会娶她。」
「如果是什么意思?她有身孕还不愿嫁你?」尤依人惊愕的问。
「她没有理由嫁我,因为孩子不是我的。」朱晴阳轻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