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将酒庄撇清,就没有挂虑了。杜微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一旁的李管事连忙喊住:"杜小姐请等等!"
他再也忍不住了!喧杂的锣鼓声居然没能把庄主吵醒,据小厮回报说庄主像是醉了。庄主是不醉的酒王哪!怎么会在这种紧急的时候醉了!?
酒庄并不把区区的李布政使放在眼里,然而杜姑娘似乎是自愿离去的。但是如果不能尽力留下她,他将何以对庄主交代!
李管事冲到杜微面前,"请杜姑娘借一步说话。"
李申哇哇大叫,却在杜微点头之际对李管事忿忿说道:"好吧!不过可别太久。"
他们两人走到李申不能听见的距离之外。
李管事好言相劝:"杜姑娘,庄主与你的婚事已在筹划中,你这一走……属下实在难以交代!"
杜微幽幽回答:"我跟他之间不会有婚事了。"此去……怕再无生天哪!
看出她眼里的幽凄,李管事连忙说明:"庄主外表看来忽醒忽狂,实则思绪清明,任何事在他脑里都有定数,成亲之事绝非突然之间草率决定、"怕她不信,他接着说:"事实上庄主早在初次带你到酒窖,就等于表明你是酒庄未来女主人了。"
杜微讶然,与苏放互诉情衷还是昨天的事,在窖里他就有了共度一生的打算?看不出端倪呀!
见她似乎有些动摇,李管事说:"是真的。庄主内敛,虽然啥也没提,但是酿酒重地是不能有闲杂女子进人的,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传说女人善妒,酿酒过程让女人插手会酿出酸酒,因此除了庄主夫人之外,就连庄里的女眷都不能进人酒窖。而你不仅得以进入酒窖,还参与酿酒过程。杜姑娘,庄主对你的心意可见一斑啊!听属下的劝,别放下这样好的姻缘而铸成大错啊!"
回首相处的种种,他的百般呵护,他的溺爱疼惜……
如果,如果他们在李申寻来之前就已完婚……
一切都迟了……回头,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杜微笑的凄楚。这错,早在初生之时就已铸下。"不是我要找错,而是这错自个儿寻来了啊!"
"杜姑娘……"李管事辞穷。李府这等阵仗,断然不可能愿意留下新娘的。唉!要是庄主在就好了!偏偏所有的人都在窖里远水救不了近火!
李管事仍不放弃,"如果杜姑娘不愿意,属下能够保护你。"
不能再犹豫了!杜微只当他是一片忠心,"李管事,庄主喝的是百花醉,待我走后半日,将屋内的那盆长白山西凤花端出,再喂庄主喝下醒酒茶,他就会醒来的。只是,功力要完全恢复,恐怕还需三日光景。"这么做是为了防着苏放替她出头,这是她的问题,理该由她自己解决。
原来是百花醉加上长白山的西凤花,难怪即便是浸在酒里都不会醉的庄主,竟然会沉醉不醒!都怪庄主将一身绝学毫无保留的传给了她!
"杜姑娘……"李管事百般不舍,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竟被硬生生地拆散!
李申等得不耐,扬声问道:"说那么久,够了没有!"
杜微小声叮咛:"切记!等我走后半日再移开西凤花。早了,只怕害倒庄主。我的问题不是他能顶得下来的。酒庄与我孰轻孰重,你该明白,这酒庄上上下下的人命都抓在你手上了!"她加重语气,不让李管事有半点的犹豫。
李申已然走近,杜微再度交代:"切记!"
"切记什么?"李申好奇问道。
杜微淡然回答:"没什么,不过是想起窖里有些酒还不能开封,特地提醒李管事罢了。"
李管事忙应:"没错。杜姑娘请放心,时候到了属下才会处理。"既然杜姑娘说的这么严重,为人下属的是该护住主子不让他身处险地。
他以为杜微是在全盘考量透彻之后下的决定,却没想到居然一直没有人告诉杜微:酒庄的人个个身怀绝技,他们也都不曾提起万岁爷对苏放的惺惺相借。惯常的不露锋芒,却纠葛出令人扼腕的遗憾……
得到他的承诺,杜微终于释然。
李申只道他们在谈酿酒,兴匆匆的说:"听说酒庄里有些极品好酒,专门用来上贡的,是不是?"酒色财气,他是无一不爱啊!
"李管事,我房里还有一壶仅剩的玉冰烧,劳驾你帮我取来。"他既然爱酒,她就给他一壶水难忘怀的酒。
"是。"李管事立刻取来,交给垂涎三尺的李申。
李申小心捧着琉璃瓶装的玉冰烧。这是仅剩的、万金难买的玉冰烧耶!第一酿几乎全贡进京里了!
杜微走进花轿,放下布帘前突然交代:"李大哥,玉冰烧你且小心看着,等喝交杯酒时,小妹再亲自教你开瓶。"
"好!"
李申因为她难得的和颜悦色,而喜上眉梢。"我会小心的捧着。"
洞房花烛夜,有天下名酒还有数不尽的珍宝……人间美事全让他李申一人独享了!
※ ※ ※
堂堂当朝要员,李布政使长公子的婚礼却十分简单,一顶大红花轿到门口,未戴红盖头、未着嫁衣的杜微由轿中走出,径自进入李府。
李申打发轿夫们离开,跟着匆匆忙忙的赶在杜微身后进大厅。
昨夜才收到紧急传书通知的李布政使,纵然有些许娶媳的愉悦,也都在看见杜微脸上的冷凝及气喘吁吁的儿子之后化为乌有。
他用力一拍扶手,"成何体统!这是成何体统!"白衣素服的进门,是存心寻他晦气吗?
立于身畔的蓝夫人立刻拍拍他的胸前,娇声说:"大人就别生气了,这杜家千金逃难许久,落魄些也是常情,您要多担待些。"说完掩嘴偷笑。
李布政使瞥见杜微一脸的倨傲,严厉的责备:"你是小辈,难道进我李家门不需要跟翁姑行礼磕头?"真不知杜兄是如何教育闺女的!
杜微前进一步,微微福身。"侄女给李世伯、蓝夫人请安。"他们好歹是长辈,她也只愿意行以晚辈之礼。
"你!"李布政使怒斥:"你该行的是敬翁的磕头大礼!你究竟还懂不懂分寸?如此何以进我李家门、做我李家妇。"
杜微抬头直视着李布政使,亮湛湛的眸子里两朵火花闪烁,不卑不亢的说:"杜府遭难时,敢问世伯可曾仗义执言?杜微流离失所时,李府可曾派人找寻?如今先严先慈俱已辞世,杜微亦无心高攀李府富贵,还请世伯成全,撤了这婚约吧!"
"这……"李布政使沉吟着。
自己的儿子李申一表人才,他日殿试有成,龙门一跃,莫说是皇亲国戚要来攀亲,就是想当驸马爷也不是没有可能。杜微人虽绝美,终究是个落难千金,倘若让她占住了正室的位子,谁还会愿意下嫁李申?就算是两人位同平妻,也辱没了公主啊!
李申见父亲有些动摇,连忙上前。"父亲从小便教导孩儿要守信重诺,今日李杜两家有指腹为婚之义,孩儿对杜小姐亦倾心非常,还请父亲成全!"
百宝箱的事李申不曾提起,他想要独吞那些珠宝,再也不要跟家里拿钱、看人脸色。好不容易杜微都进门了,他可不要让这大鱼溜走!
蓝夫人见丈夫为难,附耳悄声说:"老爷,妾身以为不妨顺着大少爷的意思。反正李府悄悄的办喜事并未惊动旁人,只当是在纳妾;他日大少爷若有意再娶,杜小姐愿意屈居小妾便罢,如若不愿,那再行体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