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下又没有了。’晓蕾笑著跳开,继续瞎掰,‘刚才明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什麽哀怨啦、漫漫长夜、孤枕难眠的,还骂栖采风是个死没良心的……’
醉心又羞又窘,快气昏了。
采风尴尬地笑道:‘周小姐还是一样爱说笑。现在在哪里高就?事业做得怎麽样?’
一句话就把晓蕾爱乱扯的大嘴巴封住了,但也引起她另一方面的兴趣。
‘说到事业,这我可要好好向你讨教、讨教。知道吗?我前一阵子摆了个算命摊,哇!真是盛况空前,排队排到垦丁鹅銮鼻去了。多少人捧著黄金白银、祖先遗产来求我周半仙为他指点迷津……’
‘周晓蕾!’醉心在旁咳了一声,暗示她扯得太离谱了。
‘好嘛,好嘛,反正就是生意好得不得了。’晓蕾意犹未尽地回到现实,‘可是你这个未婚妻说我赚的是什麽黑心钱,死劝活劝不让我再普渡众生了,现在我只好回去摆地摊。喂!你公司的『史蒂文丽』这一系列的皮包形象好,批点B档货给我吧,不然给我副牌的也可以……’
‘你真有兴趣做?’采风是个典型的生意人,这种双方互惠的事对他也没什麽损失。
两人兴致勃勃地大谈生意经,一大堆商业术语听得醉心昏昏欲睡,她索性戴上耳机听西贝流士的音乐,拿起看到一半的《草业集》继续看下去。
采风和晓蕾两人一谈起钱,那可真是口沫横飞,愈谈愈投契。从GATT谈到全球经济何时复苏,再谈到国内外化妆品市场如何因应潮流所需……晓蕾真不愧是天生的生意人,只要跟钱有关,她都能兴致勃勃地谈上老半天。
聊到快十二点,晓蕾才识趣地告辞。醉心送她出去时,她露出一脸的愧疚,‘真抱歉,我一聊就忘记时间了,真是个大嘴巴。我不会耽误你们小俩口的『好事』吧?’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神经!’醉心佯怒地笑道,‘有你跟他耗时间我才乐得清闲呢,省得他又在我耳边叨念公司怎么样啦、我的管理政策有什麽问题啦,烦死人了。’
刚才她看完了《草叶集》,又看了登琨艳《流浪的眼睛》,三个人分两派倒也各得其乐。
晓蕾走後,醉心揉揉眼睛看著采风,‘都快十二点了,你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采风不语,直直地走到她面前拥住她,‘醉心!’
她突然全身一僵,极不自然地扭动身子,‘不……采风……’
‘怎么了?’采风有些愕然,却将她拥得更紧,并温柔地抚著她的长发,‘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太久没见面了,但你也知道我这么忙全为了公司。’
‘不,我……我没有怪你……’醉心全身僵硬得像块木头,她体内有股极强烈的反应——推开他!推开他!我不要他碰我!
‘你在发抖?’采风轻笑,‘像个笨拙的小娃娃。’他搂住她的腰,开始亲吻她的眉、她的眼睫。
‘不!采风……我不要!’醉心倒抽一口气,挣扎地以双手护胸,她不要!
‘Baby,别怕!’采风一迳地吻下来,直来到她雪白粉嫩的颈项,‘我们一定是太久没在一起了,你忘了我是你未婚夫?’
采风拉开她的睡衣领口,醉心睡觉是不穿内衣的,雪白高耸的酥胸和薰人的体香扑鼻而来,令他亢奋不已。
‘噢!醉心——’
‘不要,楼采风!我不要!’醉心捉住领口,仓皇地向後退,‘我不要!’
‘醉心,’采风像被泼了一桶冷水般,一脸的惊愕,‘你怎麽了?我……’
醉心打开窗子用力喘气,‘对不起,采风,我……我不要!’
采风一脸不解,‘醉心,我是否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麽。’醉心仍看著窗外,不愿回头看他,‘我想……可能是我不习惯。’
采风静默良久,他走过去轻轻为她关上窗户。‘很晚了,你早点睡,我先回去了,嗯?’他勉强挤出微笑。
醉心仓卒地点个头。等听到采风关上门的声音,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冲过去把门锁上。瞪著两道门锁,蓦地,她松了一口气。
为什麽?醉心茫然地问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麽厌恶采风的反应?!
他是她的未婚夫啊!
以前采风对她做出较亲密的动作时,她顶多是有些不习惯,半是害羞半是对采风的畏惧及疏离,自己在他面前一直像个小女孩,他则像父兄一般地管她。但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厌恶他的触碰!
我怎麽了?醉心双手抱臂地问著自己,我怎麽会这麽讨厌我的未婚夫?那……我将来怎麽嫁给他?!
醉心茫然地看著镜中的自己,那精致分明的五官、晶莹赛雪的肌肤、红艳艳的嘴唇……突然,她脑海中陡地出现一个具侵略性、灼热似火的男人的唇。粗犷性感的男性气息像热浪般教她昏眩,那紧抿的唇像要给她狂野而急切的吻……往上看是他英挺的浓眉……
不!喻醉心被纪子毅的幻象吓了一大跳,她瞪著镜中潮红似火的双颊,厉声地警告自己:‘不!你不能在跟楼采风订婚後还去喜欢别的男人!他是危险、具侵略性的,你要忘掉他。’醉心胡乱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疯狂地命令自己。
她在柏克莱念书时交了数以打计的男朋友,但那纯粹是一起出游、看电影,享受大学的生活,丝毫不涉及任何魂牵梦萦的感情,不像现在……
天!我是怎么了?!醉心懊恼地又瞪著镜中的自己,难道我疯了?否则怎麽会对一个才见过一、两次面的男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真是疯了!
醉心拚命摇头命令自己甩开这荒谬的念头,但心中愈是急切,那对该死的浓眉、倨傲的唇角,和那炯炯发亮像能洞悉她内心深处的深邃黑眸就愈来愈清晰。
* * *
好不容易楼采风终於结束了台湾分公司的视察工作。把他送上返美的飞机後,醉心大大松了口气,约了晓蕾出来吃午饭。
‘累死我了!’醉心往椅背上一靠,‘你不知道这几天真是累死我了。陪他南下看工厂,一个厂、一个厂的开会检讨改进再开会检讨,每天听他列出一大串有待改进的缺点,天哪!真的是比打仗还累。’醉心苦著脸抱著胃,她一向爱吃的网烧鲭鱼套餐只动了两口。
‘喂!这麽好的机会别人是想都想不到的。’晓蕾挥著刀叉瞪大眼睛,‘一个主持跨国企业的经济奇才带著你到处跑,对你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你从他身上可以学到多少东西啊,真令人羡慕!’
‘好?好得我胃快痛死了!’醉心愁眉苦脸地抚著胃,‘你能想像你的男朋友每天开日闭口就是谈国际汇率、中东情势对经济的影响、本年度营业额进步了多少的问题吗?’
‘这也没什麽不好啊。’晓蕾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两人有共同的兴趣和话题不好吗?钱是世界上最可爱、最迷人的东西。’
‘是啊,你所谓的两人共同的兴趣和话题就是钱钱钱!’醉心白了她一眼,又开玩笑道:‘晓蕾,我发现你和采风很谈得来吔,你们都是向『钱』看的人,乾脆我们交换一下,你去当采风那精明能干的老婆算了!’
‘喻醉心!你胡扯什麽?!’晓蕾倏地涨红了脸,‘枉我和你情同姊妹,这种猪狗不如的话你也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