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月迟疑地看着他,他脸上的震惊已经褪去,现在的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火上传来食物的香味和贝壳烧着的啪啪声,让啸月的肚子再次发出鸣响。她看看火堆上诱人的烤肉,犹豫着是否该按他说的做。
「快坐下吃!」罗宏擎知道她饿了,走过来将她手中的裤子拿走。
啸月看着他。「你没有生气?」
罗宏擎摇摇头,没开口,怕一开口会让笑声逸出。
确定他没有生气后,啸月松了口气。
「啊,我就知道你会明白的,刚才你只是被吓着了,对吧?」
她拉好裙子想坐下,却被罗宏擎一把抱过去,放在他铺了树叶的地方。
啸月接过罗宏擎递给她的海鸟肉快乐地吃着。「嗯,真好吃,罗大哥,你也吃吧,裤子挂在树枝上,一会儿就会干了。」
罗宏擎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问:「妳怎么弄的?」
「什么?」啸月问,看到他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的那条裤子,便无所谓地说:「那有什么难的,只要把两个裤口打上结,撑开裤腰搁在礁石狭缝里,等海水把这些笨笨的螃蟹、蚝仔什么的都赶进裤腰后,一收网口,就兜住牠们啦!」
罗宏擎解开她裤腿上的结,一边举到火堆上烘烤,一边欣慰地想,啸月果真是上天配给他的女人,她不仅有勇气,而且够聪明。
「罗大哥,你也吃!」就在他心思游移间,一块螃蟹肉递到了嘴边。
还没来得及回答,那溢着香味的海鲜已经进了口,于是他不再拒绝。
就这样,他们亲热地坐在火堆边,分享着彼此的食物和情感。
等吃饱了,啸月的裤子也烘干了,罗宏擎挖出的小洞里,也开始蓄出淡水,那是这个小岛极其珍贵,而他们生存必须的东西。
用蚝仔壳从里面取出淡水饮着,啸月觉得这已经是人间仙境了,有美味海鲜可吃,有甜美的甘霖可饮,有最喜欢的罗大哥相陪,她别无所求。
她毫不避讳地用自己饮过水的贝壳盛了淡水喂到罗宏擎嘴边。
「妳怎么知道我想喝水?」罗宏擎根本没法拒绝她的殷勤,但也纳闷。
啸月笑道:「因为我渴了,你当然也就渴了。再说这里淡水珍贵,我可不能独自享用。」
「没关系,我让妳独自享用。」
啸月坐在他身边,向往地说:「罗大哥,我们就在这里待一辈子也不错。」
「为什么?」她的话让罗宏擎心里一热,转头看她,可是她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他只看到她光洁的前额。
「因为这里没有人打扰我们,你也不会总在忙,连理都不理我。」
听到她语气里似乎有抱怨,罗宏擎笑了,侧脸在她头顶亲了一下。「不会的,就是回去了,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我也不会不理妳!」
可是他的保证并没有让啸月欣喜,她还是坚持道:「在这里更好,除了天空、大海和岩石,就只有你跟我!」
她语气里的占有意味是那么浓,但却极大的满足了罗宏擎的男性自尊心。如果一个女人希望只有你跟她在一起不受任何打扰的话,你还能怀疑她对你的爱吗?!
因为这份爱,他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天将黑时,海潮上涨,风大浪涌,天空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罗宏擎早有准备,在下雨前就将火堆移到了石洞里。
「这样的露营,火是必不可少的,它能防止岛上的毒蛇或者其他动物入侵。」当啸月问他为何一定要点火时,他解释。
「蛇?」啸月缩了缩肩,朝他再靠近一些。
「怎么,妳害怕蛇吗?」
「嗯,就跟你怕毛毛虫一样。」她怯怯地说,随后想到自己提及了以前不愉快的往事,便内疚地说:「你还恨我逼你捉毛毛虫吗?」
罗宏擎摇头。「不恨,我得感谢妳帮助我战胜了自己。」
那一夜,虽然石洞四面透风,外面海潮沸腾,可是因为有罗宏擎在,疲惫至极的啸月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却不安宁。
在她熟睡时,罗宏擎却未能合眼,他在思考着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为什么琉球贡使船要劫持啸月?
是因为我吗?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
想起在对峙中,那个船老大一再用啸月要胁他的一幕,似乎是这样。
可是他又觉得不是,否则他们会在绑架啸月后很快提出要求,而不是设法将她弄上贡船,更不会在行迹败露后,一心只想把她带走。
要查这事,必须先从南湾码头的那幢石屋查起,还要查明成至号究竟属于琉球两个贡使中哪一个的?
查出这两点后,绑架啸月的动机就有线可循了。
不知成至号怎样?他不希望它沉没,而希望陆千户能拙住它,验明其上的巨型蜡烛是否果真如啸月所说的藏有火器,如果属实,那么这将是轰动朝野的大案,必将牵动朝廷与琉球两国的关系。
就在他思考着这些盘根错节的案情时,身边的啸月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他俯身向她,见她眉头紧皱,身子不停地转动。
开始时以为她冷,他赶紧将火烧旺,可是她的呻吟不仅没停,反而更沉重,好象正受着巨大的痛苦。
「啸月!」以为她在作恶梦,罗宏擎轻声喊她,想将她从恶梦中唤醒。
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她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立即认出他,而那双迷茫的、饱含痛苦和泪水的大眼睛立刻让他的心颤栗不已。
「月,怎么啦?」他再次轻唤。
「痛——」啸月抱住自己的身子,但很快又放开手,呻吟着闭上眼睛。
「哪里痛?」罗宏擎用嘴唇轻抚她的面颊和嘴唇,希望将她的痛苦吞没。
可她不回答,只是抓住衣领,罗宏擎拉着她的手怕她伤害自己,却看到她颈子下有好几道紫红色的伤痕,白天因为她的衣领高,挡住了视线,所以他没发现。
他立即抱起她,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再解开她的衣领,顿时看到更多的伤痕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可那伤痕还没到尽头。
心痛让他忘记了一向恪守的礼教,他顺着那些伤痕,用颤抖的手将她的外衣完全拉下肩部,并被她裸露出的上臂和肩膀上的斑斑紫痕惊得目瞪口呆。
而伤痕还在继续,从颈子开始,她的肩膀和胳膊都有很明显的抓捏瘀伤,尤其上臂的青紫已经接近黑色。
他小心地转动她的身子,查看她的伤势,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痛。
最严重的瘀伤位于她的肋骨和背部,看得出来,那是多次撞击后造成的,由此可以想象她在那些家伙手中受了多少苦。
他愤怒中也深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内疚不已,怪自己没有好好询问她的伤。
看看她睡觉的地方,他的自责更深,难怪她会这么痛苦!
虽然他用了不少树叶铺垫在地上让她睡觉,可是这里全是石头,地面仍然十分坚硬,带着如此重的瘀伤,她怎么能安睡?
「那个坏蛋踢我,还有棺材……」啸月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
「什么棺材?」罗宏擎的声音低嗄。
「就是那个又长又硬的木箱。」啸月疲惫地说:「他们总是把我像木头人一样地摔来摔去。」
罗宏擎想起在南湾石屋里看见过的那只木箱,就是那粗糙坚硬的木箱曾经关过她!他心里的怒火难以抑制地窜烧,只要有机会,他定将它劈了!
「这里痛吗?」他轻轻按压她的脊柱,她畏缩,皱眉。
再按压她的肩胛骨,她低声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