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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厅里的其它人俱听得瞠目结舌。

  惟有二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脾性。她天性顽皮古怪,讨厌女孩家的玩意儿,却喜欢钻研各种同她一样古怪的东西。最近迷上了药物,尤其是几样出了名的剧毒之物。可怜她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因此被冠了名:一个叫“砒霜”,一个叫“鹤顶红”,一个叫“孔雀胆”,另一个叫“断肠草”,还有一个胖胖的更惨,原先叫“胖丫”,现在改名叫“肉苁蓉”。

  那些古怪而诡异的话,也只有她们几个彼此之间才听得懂。

  当下玉珑生气地说:“走,我现在就回去瞧瞧她们打架。”

  哪知她话音刚落,更麻烦的事发生了——

  老夫人惊疑地看了看那两个带“毒”的小丫头,继而发出一声类似蚊虫被拍死前发出的微弱声响,不负众望地再度晕死过去,饭厅内立时又乱成一团。

  “娘——娘——”沈老爷吓得把碗筷都扫到了地上,冲过去就搂住老娘哀叫起来。

  真正作孽哟,怎么说晕又晕了呢?

  大夫人和二夫人却都拿目光对准玉珑,吓得她又是缩肩又是吐舌头,满面愧疚地看了看又轻易晕倒的奶奶,再然后,趁大娘和娘亲一个不注意,就溜之大吉了。

  “小姐,我们现在是要去看砒霜和鹤顶红打架,还是躲出去?”孔雀胆和断肠草紧跟着她们的主子跑了出来。

  玉珑跑了一段路,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不看了不看了,你们俩回去告诉她们,要是等我回去看到她们还在打,就罚每人在脸上画一个乌龟,三天不准洗掉。我现在还是去二哥那里避避好了。”沈颐三两下就写好了契约,递到流火手里,笑眯眯地道:“你在后边直接摁个手印就成。我们做买卖的就喜欢立个凭证,将来有了闪失也好凭此说话。”

  流火看也不看那契约,右手往前一伸,“我要笔。”

  沈颐感到颇惊讶,他原本是想拿红印泥给她摁手印的,挑眉道:“怎么,你还会写字?”这倒难得。

  流火正满心不痛快,一扬脑袋,“哼,这有什么希奇?”她小时候曾经扒窗台偷瞧过夫子教学。

  沈颐拿笔给她,见她慢吞吞、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孟、流、火。”他接过来,细细地辨着读,“我曾听小姑姑说过,新娘家姓孟,原来你叫流火。”

  不过这区区三个字就不敢恭维啦,真丑,跟初学小童不分轩轾。

  流火站起来,扶着桌角甩甩腿,终于舒坦多了。“卖身契我已经签了,你得保证绝不拆穿我的身份。”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少东家,倘若他不答应,她就立刻把契约抢过来撕毁!

  “这个当然。”沈颐随手把契约塞进案上的一本书里。

  “还有——”流火竖起一根手指,倒显得颇为倨傲,“你现在得让我出门一趟,我有要紧事要办。”她得赶去邻镇找娘和二姐,告诉她们这个不坏不好的消息,起码,不用离乡背井总是好的。

  沈颐笑看了她一眼,故意端起东家的架子,“你既然已经签了契约,往后绝不许再‘你啊我’的乱称呼,从此刻起,你应该规规矩矩地叫我一声‘二少爷’。”

  真麻烦!流火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

  沈颐满意地颌首,才又道:“依府上的规矩,丫头仆妇是不得擅自请假外出的,再者,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借机逃跑?”

  “我发誓,我绝不会逃走!”

  “我不相信。”

  流火急了,“那你,呃……二少爷要怎么样才相信?”

  沈颐不理睬她那又是气急败坏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先说说究竟要出去干什么。”

  真、罗、唆,要你管那么多

  流火气归气,只得合盘托出,简略地把昨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哪晓得沈颐听完后仍是摇头,“我好不容易才留你下来,倘若被你跑了实在太亏。你娘她们既然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怀揣着银票在身上,你现在跑去找她们,岂不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呸,少把人心都想得这么狡诈!

  流火极不痛快地瞪了他一眼,大声嚷道:“我从来不骗人的,说出口的话就一定做到!”呀,糟了!她猛然想起外间桌上的那套褂裙。“我、我先去把外面的衣裳收起来——”

  将褂裙重新塞回包裹里,她仍觉得百般不放心,拿着灰色的小包袱在原地烦躁地踱来踱去。

  沈颐也从内室走出来,在旁边说道:“既然不放心,不如烧掉它,只有化成灰的东西才不会泄露秘密。”

  两人讲了这么多话,这一句才是流火觉得最动听的。

  既然东家放了话,她不烧才傻哩!

  在前院支起了一堆小火,忍着大清早就逼人的热浪和一股刺鼻的烟味,流火蹲在边上左手扇开烟,右手拿着一根树枝挑着衣裳……直到最后一个裙角也化为灰烬,她才如释重负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他奶奶的终于消灭干净了!

  “二哥——二哥——”这时三小姐玉珑恰好跑进院来。

  沈颐正在阶上负手远远地看着,听到小妹的声音,转过身去笑道:“怎么,有空跑来我这里?”

  “我又惹出了一点小麻烦,是来躲一躲的。”玉珑“嘿嘿”笑了两声,转眼发现流火和那堆犹在冒烟的灰烬,好奇地道:“咦,大热的天,这丫头在烧什么东西?”

  沈颐知道她在故意避重就轻,挑眉道:“你又惹了什么小麻烦?”

  “唉……本来也没什么,”玉珑一心虚就习惯地揪揪耳朵,皱起俏挺的鼻子,“大家一桌好好地吃着饭,谁晓得后来……后来奶奶忽然又晕过去了。”

  “什么,又晕了?”沈颐吃了一惊。

  “是啊,都是我给那些丫头取的毒药名害的,奶奶一时听不明白,怕是又被吓着了。”玉珑老老实实地解释。

  “你啊——”沈颐叹了一口气,拿这个小妹没有办法。

  玉珑急忙陪着笑脸,“二哥,这回不严重,我保证。”她转头望瞭望天,“哎,这时辰就热得慌,我们进屋去吧。”边说边拉着沈颐往屋内走。

  随后,几个小丫头进来摆上了几样点心和粥,比正屋饭厅那边素淡得多,沈颐在大清早的胃口一向不好。

  玉珑笑嘻嘻地陪着二哥坐下,两手托腮道:“对了,二哥,方才那个在竹丛边烧东西的丫头是谁呀,看她的背影……像是新来的,我以前从没在二哥这里见过。”

  “你眼力真好。”沈颐顾自喝了一口粥。

  用祈安县的珍珠米熬了一夜的白粥,清香扑鼻,入口极佳。

  玉珑当然听得出他的嘲讽之意,但她现在只求乱扯别的话题,“二哥,你还没回答我?,她在烧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天这么热,她晒在大太阳底下,也不怕晒晕过去。”

  她话音刚落,流火就走上阶来,还没进屋就嚷嚷:“二少爷,我到底能不能出去?”

  “你要出去?”玉珑是个粘人精,尤其她闲着无事的时候,沈颐还没答话,她就先凑上去:“喂,你要到哪里去?嘻嘻,你好像还不懂我们府上的规矩,对主人家讲话不好这样粗声大气的。”

  流火仔仔细细打量了她几眼,怔怔地道:“看你的样子,像是沈家的小姐吧?”

  “对,我就是沈家的三小姐。”玉珑见惯了其它丫头仆妇平常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跟她二哥一样,对流火的大大咧咧感到特别新奇。”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那么着急,要赶去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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