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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湛一听,只得叹了口气,“二娘说得是,知源记下了。”

  二夫人又道:“那么郑知府那里——”

  沉湛咬了咬牙,“我即刻找人去探查。他就算想扣人,也得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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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颐一夜未归,第二日,知府衙门却升起了堂。

  府门外三声号炮响过,一群执事衙役们衣帽整齐地集合在堂下,又待三通堂鼓擂过,整个衙门内便变得份外庄严肃穆。咳喘不闻。

  此时地上已跪了一个人,正是五福楼上那个叫刘元的跑堂伙计。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知府郑鹏年才慢吞吞地从内堂稳步走出,而在他身旁的,除了师爷周密外,竟还出现了沈颐,三个人一起从内堂步出,神色各异,而那刘元一见不禁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栗不止。

  “来人,给沈二少爷赐坐。”郑鹏年穿着一袭八蟒五爪的从四品官袍,径自在大堂中央的公案后坐下,往堂下冷冷一望,神情带了几分倨傲。

  两个衙役急忙合力搬来一张桃木椅子,沈颐就坐在旁边听审。

  郑鹏年咱的把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问:“大胆刘元,你可知罪?”

  刘元干瘦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结结巴巴地道:“小、小人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但小人……小人……”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看少东家,目光中又是心虚又是骇异,“小人是受人指使的。”

  郑鹏年一下子变了语调,“哦?这里青天白日,有本府在堂上主审,你大可以放心把真相从实招来。说!你和死者宓敏究竟有何冤仇,以至于你要在饭菜中下毒来害他?”

  “小人和那宓、宓五爷无怨无仇。”刘元哭丧着一张脸。

  “那你为何要下毒害他?”

  “小人是受人指使的……”他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沈颐,然后竟像害怕似地膝行了几步,好离少东家远一些,才又放心地哭嚷,“大人,小的只是个卖了身的奴才,主人家有命,小的又怎敢不从?”

  “哪个主人家?”郑鹏年阴冷冷地追问。

  刘元猛吸了一口气,“就、就在这堂上。”

  “哦,”郑鹏年只顾留心查看沈颐的脸色,眼看着排好的戏码一步步往下演,他不禁暗生几分得意。“刘元,你的意思是说指使你在饭菜中下毒害死宓敏的人,就是你们家二少爷?”

  可惜沈颐仍是泰然处之,神色不变。

  刘元忙结结巴巴地大声回答,“是!是……正是二少爷,小的绝不敢再隐瞒!”

  “你撒谎!”郑鹏年又是咱的一拍惊堂木,“你们家二少爷是什么身份??沈家是苏州府出了名的名门望族,更有家产千万,怎么会有闲工夫指使你去害人?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刘元吓得伏倒在地,瑟瑟发抖,但他已骑虎难下,嘴里仍咬得死紧,“小、小的不知,可那是二少爷亲口委派我的,打死小的也不敢随便栽赃给二少爷。”

  “你们家二少爷前几日不是去了一趟杭州吗?他昨日午后才返回家中,你毒死宓敏却是在两天前,”郑鹏年故意冷冷一笑,“难不成,是他在回程的半路上就预知宓敏要去五福楼上吃菜,所以飞鸽传书给你?”

  “是、是二少爷离开前就交代小的,要、要随机应变。”

  “这话倒还通情理。”郑鹏年边说,目光边紧盯着坐在边上的沈颐,“但是本府从未听过你们家二少爷和巡抚大人的五弟宓敏有仇隙,他为何要冒险让你去毒死他呢?”

  “这是少东家的心思,小的自然不知道。”刘元缩着肩、低着头,活像一只虾。

  “可大人说他们没有仇隙却是不对的,”他又吸了一口气,“小的知道一一少爷身边有个丫头,叫、叫流火,在府上和外头铺子里的下人早就传遍了,说二少爷已将那丫头收了房,待她特别好。就在去年冬天,宓五爷在五福楼调戏流火,当时流火还用滚烫的云雾羹泼了宓五爷满头满脸……”

  “哦,原来还有这种事。”郑鹏年微微颔首,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

  这时,忽然有另一位师爷从内堂走出来,手里似拿着一封信,凑在知府耳旁低声道;“大人,这是巡抚大人派人送来的密函。”

  郑鹏年打开一看,不禁变了脸色。

  这可不好!当今圣上身边最红的臣子——右相洛廷轩,为了去年萧氏那桩案子,居然特地微服下访!

  宓谦在信函中寥寥几语,没提他那五弟的“意外”之死,也没提账册,只是嘱咐他千万留神,这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丢了汪儒那本账册,就好比脖子上被套了一根绳索,但眼下绳索还宽松,倘若这事被洛相查到,简直就是突然把绳索勒紧,那他们都必死无疑!

  郑鹏年心里一乱,没了“戏”审沈颐的心思,正想草草退堂再作打算时,不料府衙外忽然未经通传就进来一行人,他定神一看,为首的乃是臬台衙门的长官——按察使杨明堂。

  按察使是正三品的官,郑鹏年一个区区知府不过从四品,他急忙走下公案,迎上前去,“杨大人,下官正在审案,你这是——”

  杨明堂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先看看我身后。”

  他身后除了跟进来五六个神色凛冽的差役,最显眼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一看即是贵气凌人,衣白胜雪,轻袍缓带,且面目俊逸儒雅至极,郑鹏年一时不禁看得呆了。

  但任凭他仔细打量,也认不出这位年轻的贵公子究竟是何人,只得讷讷地拱手道;“杨大人,恕下官眼拙,实在未知这位公子是——”

  杨明堂这时才正色道;“当朝洛相你也不认得,当真眼拙!”

  洛、洛相?!

  这话不啻一个惊雷,郑鹏年吓得当即拜倒在地,“卑职无能,未能认出右相大人,罪该万死!”

  其实他知道,认不出来事小,说曹操、曹操到才是要命的大事!巡抚大人刚让他提防着微服察访的洛相,却万万没料到这位传说中最为俊雅的年轻宰相,竟然蓦地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在地上跪得战战兢兢的,洛廷轩却只淡淡一笑,“郑大人,你起来吧,我们虽同朝为官,但从未见过面,你不认得我也在情理当中,何罪之有?”

  “是。”郑鹏年伸袖一擦额上冒出的细小汗珠,心虚地站了起来。

  这时,沉湛派人买通的衙役已将大堂上发生的这些事都传递了出去,两个家丁记下,又赶紧快马回去通报,二夫人一听,忧心更甚。

  那本薄薄的账册里究竟写了多少天大的秘密,怎会连当朝宰相都出面了?沉湛心中思量着。

  而在知府衙门内,郑鹏年的忐忑不安却愈发加剧。

  洛廷轩已收敛起温文尔雅的笑意,目光深邃,望着他缓缓地道;“郑知府,江苏乃全国钱粮要地,而苏州府更是江苏一省的楷模,皇上虽然登大位不久,但对你这几年来的功绩却也是知道的。本官受命下访时,皇上曾有口谕,在下面见到官声好、政赣卓著的官员,要褒奖和策励共行。如今褒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望你能体会皇上励精图治的一番苦心,诫骄躁、勤政为民才是。”

  郑鹏年忙恭谨回答,“是,下宫谨记于心。”

  这时杨明堂已将沈颐引荐给右相大人,洛廷轩含笑微微颔首,仍转向郑鹏年询问,“郑大人,你这里在审什么案子,这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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