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过了今年就没事了!真是太好了,祥明老弟。”他拾起头,对着微亮的天空俏声说道。
第七章
噫、吁、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子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始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乌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猿揉欲度愁举援……。摘自唐.李白.蜀道难。
陆匀香喘息着,稀薄的空气让她感到些许呼吸困难,座下那头青驴用着极为缓慢的速度,一步一步谨慎地走在颠簸的山道向上爬升。坚硬的脚蹄翻起地面一小阵尘埃,碰撞弹起的石子不时往左侧悬崖滚落,沿途与山壁摩擦的声响听了颇令人感到心惊。
前方,益庆骑着驴子小心翼翼一地引领开路,面对如此险峻的路况,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一个不注意,便会连人带驴掉进万劫不复的深谷。
离开陆记茶庄至今已一月有余,为了避免延误陆涤香的病情,他们凭着六王爷的那封亲笔信函,调度了各地驿站脚程最快的马匹,火速朝邛崃山所在地奔驰而去。
马不停蹄的赶路,虽然比平常快了数倍的时间抵达湘、蜀边界,可是接下来的路程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狭长险峻的蜀道并非一般马匹所能通行,于是他们弃马就驴,展开了另一段艰辛的旅程。
这段蜿蜒的山路前后算算虽然仅有数十余里的长度,可是由于他们只能靠着青驴缓慢的步伐往前推进,往往一小段山路便会耗去大半天的时间。这可让急于赶路的陆匀香内心焦躁万分,因为只要多耽搁一秒,对陆涤香来说便是多一分危险。
走在前面的益庆不时回过头来查一探她的情况,不只是因为山路危险的缘故,而是因为经过这么一段长时间的旅途下来,第一次出远门的陆匀香在体力上应当到达极限了,若不是她救弟心切,想必早已因疲累过度而倒下。
“陆姑娘,我们是不是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他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如此提议。
但陆匀香却是紧咬下唇不发一语,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在无可奈何下,只得继续催着青驴复向前行,希望能赶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
好不容易在天黑前,他们寻到一块向山壁凹进的空地,虽然仅容两人席地而坐,倒也比羊肠小径要好上许多。
入夜的山里凉意迫人,益庆捡拾木柴生起了一小堆火,两人就着温暖的火堆分食干粮。陆匀香将两匹青驴系在一旁的大石上,倒了些食粮与清水在它们面前,希望在早晨来临前,人、兽皆能获得充足的休息。
算算行程,他们最迟在明天太阳下山前,便能通过蜀道进入蜀都,可是他们的目的地是位子更西的邛崃山,看来这趟寻茶之旅比他们想象的要远上许多。
即使手脚早已不听使唤,她还是强迫自己忘却身体的一切疲累。长途跋涉无情地磨破了她的脚底,如今的她每走一步便会感到一股椎心的刺痛。而又因为长时间骑马颠簸的关系,她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淤青,肌肉酸痛的程度不亚于脚底皮肉伤的痛苦。可是她依旧紧咬牙关不断向前赶路,因为昏迷中的弟弟还在等待她采茶归来。
宁静的山谷回荡着柴火燃烧产生的噼啪声响,隔着火堆,益庆望着她满是忧愁的脸,内心感到相当不舍。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知何时开始,她的身影已深深进驻他的心房,她的坚强、她的痛苦、她的笑靥、她的泪水,无一不牵动着他槁木死灰的心。
呵!他还有资格再去爱人吗?他怀疑,只是内心对她的爱怜是无法否认的,他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
而此刻的陆匀香虽然始终挂念着弟弟的病情,可是眼前这名男子,却也让她陷入另一片混乱当中。
曾几何时,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总是不停追逐着他的身影,即使她再如何压抑内心对他的情感,可是他直率的举止、温柔的笑容,依旧打破了她决定与他保持距离的决心。
难过的时候,她会想起他安慰的话语;开心的时候,她希望能与他一同分享。
除了自己,涤香对他表现出来的信任以及喜爱,相信普天之下无人能比。可是他毕竟是异乡之人,终究会回到他自己的家乡,即使对他再如何爱恋,也改变不了他终将离去的事实。
想到这里,陆匀香内心一紧,泪珠儿差点掉了下来。她无法想象身旁没有他的日子会是多么孤单,同时发觉自己再也无力回到那个她曾经独自顽强抵抗的世界。
可恨!她居然容许自己爱上这样一个过客,只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只愿与他相处的日子能越长越好,然后在他离去后,便将这回忆深深埋藏心底一辈子不忘,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
坐在火堆两侧的两人,同时为了内心的情感而感到痛苦不已,远处天边厚重的云层,似乎也为他们的未来埋下一片阴霾,就在半梦半醒间,天蒙蒙地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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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日路程,他们终于顺利通过“蜀道”进入蜀都,兼程赶路,终于抵达邛睐山脚下的城镇——临邛,但却得到因为连日大雨引发了山崩,导致山路瘫塌无法入山的消息,两人只得暂时找了问客栈落脚,等候官府派人前来修缮。
岂料这一停留,就过了七天之久,虽然陆匀香身子的疲累获得了纡解,但是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担心弟弟日渐孱弱的身子会撑不过他们回程的时间。
急如热锅上蚂蚁的她,终子承受不住这股内心压力而晕了过去,益庆大惊之下,连忙叫客栈的人请大夫前来诊治。
大夫诊断她是因为疲劳过度引发高烧不退,所以才会昏迷不醒,因此便开了几帖药要她按时服用。益庆送走大夫后,吩咐客栈的人将药拿到厨房煎煮,然后便留在陆匀香的房里照厅昏睡中的她。
高烧中的她满脸通红,全身汗流不止几乎濡湿了整个床铺,他见状便要店小二端来干净的水,用毛巾帮她擦拭额上的汗。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病人最重要的除了休息之外,干爽的衣服以及舒适的床铺也是不可或缺的,于是他又招来了店小二,希望能重新帮她铺床,并看看是否有女侍能为她换上干净的衣物。
“这位客倌,真对不住,本店没有女侍,客倌何不亲自帮您娘子换衣服?”原来店中的人误以为两人是夫妻的身分。
担心不快换下这身湿衣服,陆匀香恐怕会着凉,待店小二重新铺上新的床褥出去后,他只得硬着头皮闭上双眼,摸索着替她更衣。
“对不起,益庆不得已才这么做,请陆姑娘原谅。”在闭上双眼前,他必恭必敬地向陆匀香鞠躬道歉,希望她能原谅自己的冒犯。
双手一接触到柔软的女体,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强忍着张开双眼的冲动,他笨拙地将她身上被汗水濡湿的外衣脱下,换上干净的衣服。
一番折腾过后,高烧中的她似乎感到舒爽不少,原本紧皱起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不久随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