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探的望着儿子,“说起来珏云也是身世堪怜,所以我隐约猜出她的身份,却只字不提。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她真的该承受这一切吗?”
是这样吗?父亲的话在他心里激起惊涛骇浪,口口声声替文桧担下罪愆的她,竟然是不被承认的养女?
隐约地,心里天平上的仇恨正在悄悄蒸发当中……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恍惚间,徐御征脱口问出。
“因为她的善良啊!唉!再怎么说文桧夫妻对她总有养育之恩。孩子,别再让仇恨蒙蔽你的心,让过去的过去吧!”
想起她看着他的眼神,此刻都成了无言的控诉。
他错了吗?真的错了吗?难道没有人该为这一切负责?
徐天进看出他的软化,继续劝说:“死亡不是结束,文桧在另一个世界想必过得不好,所以珏云才会心心念念的想要获得你的谅解。
五年了,罪魁祸首已经受了五年的罪,那还不够吗?再说,他用卑鄙的手段当上区长,那二十年也绝对过的不安稳,否则他不会一听到我们回来的消息,就恬活的被吓死。孩子,你真的要让所有人都因为你的一念之差,面痛苦一辈子吗?”
父亲的话如当头棒喝,重重的击入他心里!
是啊!仇恨像挥不去的包袱,沉甸甸的压在心里。报仇真有那么重要吗?她也不过是文桧极为漠视的养女啊!
豁然开朗,徐御征抓起玉块,“我去找她回来!”
“慢着!”徐天进又惊又喜的指着他手中的玉琚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徐御征将玉琚交给父亲,大惑不解的看着他老泪纵横的仔细磨搓着那个玉琚。
徐天进颤抖着声音问:“这个玉琚是在哪里找到的?”
“那是我从珏云身上拿下来的,她说是她父母……”
徐天进惊讶万分的拉着他的手,“快!快带我去找珏云!这是我当年帮你送给云医师女儿的订婚信物!”
徐御征艰涩的开口:“你是说……珏云可能就是云医师的女儿?”天哪!这个消息太骇人了!“可是,当初不是说连她都被处决了吗?”
徐天进连珠炮的解释:“当年一下子处决两百多个人,谁也没有仔细核对身份,是事发后没人看过云医师刚出生的女儿,所以才猜测她也遇害。说不定……说不定文夫人感念云医师曾经医治过她的旧疾,为他留下一条血脉!”
他击掌接着说:“一定是这样没错!所以她才会在血案发生后被收养!”看着他一脸惊愕,徐天进扬扬手上的玉块,“珏云身上有我们家祖传的白玉琚正是铁证啊!”
接连得到的讯息几乎让徐御征难以接受,原本以为是仇人之女的她,居然成了他的未婚妻!
想起自己先前无情的对待——天哪!他是怎样凌虐着她啊!
“快!”徐天进揪着心窝,强忍住不适,“快带我去找珏云!我要好好看看那孩子!”
连续的刺激让徐天进有些难以负荷,他的身形不稳的晃动了一下,张嫂跟阿雪立刻冲进来,扶他到床上躺好。
徐御征见他仍然坚持要起身,连忙安抚:
“爸!你安心的休息,我保证,一定会把珏云带回来。”
徐天进拍拍他的手,“云医师救过你们母子,你一定要把他唯一的骨肉带回来!”
徐御征坚定的点头,“我会的!”
走到门口,徐天进老迈疲惫的声音又传来,“孩子,该放下了吧!珏云过得比你苦啊!”
“嗯!”徐御征毫不迟疑的答应,“我明天就请法师作法,让所有亡魂得到解脱。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能看到珏云站在你面前。”
徐天进终于松了口气,挥挥手。“去吧!快点接她回来。”
☆ ☆ ☆
徐御征踏入迎春阁就直接找艳红要人,“她人呢?”
艳红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找那个女人,佯装不解的摸摸头发,“谁呀?”
徐御征从她眼里看到心虚,大步向前拽住她的手,“别跟我玩花样,她呢?”
艳红挣脱不开,红着眼嘟叹;“我怎么知道,她前两天就跟人跑了!”
“带我去找!”
徐御征咬着牙说。
他浑身的阴寒让艳红不敢放肆,带他来到宝妹房里。
“你自己看,她真的跑了,连我的贴身丫鬟都被拐跑了!”
徐御征眯起眼睛,衡量她话里的真实成分,“跟谁跑了?”
“汤先生呀!汤先生冲进来打了……”
艳红突然住嘴。
徐御征一把将她抓到面前,“打了谁?”
亚瑟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一定发生事情了。
艳红吃痛,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打了阿炮呀!”他眼睛一瞪,她马上撇清:“我也不知道阿炮为什么会闯进来这里想要……”看到他铁青的脸,她赶紧强调:“没事!那个女人没事,阿炮还来不及怎样,就被汤先生打晕了。”
一想到她当时的惊惶,徐御征就心痛!他环顾着简陋的房间,没想到艳红的心如此歹毒,居然把她关在这里!
突然,床沿一件带血的衣服吸引住他的视线,徐御征颤抖着拿起文珏云的衣服,用最森寒的口吻问:“这是什么?”
艳红嗫嚅着,不敢回视他犀利的眼神。
徐御征大喝一声:“说!”
艳红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她想,就算她真晕了,这恶煞也一定会把她打醒!横竖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干脆求个痛快!
“是你自己说随便我处置的,所以我就让人扒了她的衣服,然后在她胸前烙下……烙下一个贱字,这血,约莫就是从伤口流下的。”
徐御征揪着心听她说完,脚步几乎无法站稳。
她……竟然经历这么多的残酷对待!?
啪!
艳红抚着脸颊震惊的说:“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他从不打女人,但艳红该打!
心急如焚的他只丢下一句话:“如果她有事,我要你陪葬!”
艳红跌坐在地上,分不清是脸上的灼热,还是彻底的绝望让她想哭。
☆ ☆ ☆
她错了吗?徐御征一遍遍自问。
还在襁褓中就让杀父仇人抱回去领养,还为了愚蠢的孝心甘愿扛下罪恶,未了,竟还遭到艳红凌虐的她,错了吗?
错的是他呀!
只要一想到她的遭遇,徐御征的心里就被强烈的自责挞伐得无比疼痛!
珏云……你在哪里?
身体的疲惫比不上心头的担忧,他迫切的期望能马上见到她,诉说无尽的悔意,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她受到的折磨!
亚瑟!
想到重要关键,徐御征立刻冲往亚瑟的住处。 ,
亚瑟揉着眼睛来应门,发现是他,脸色难看的就要当他的面狠狠摔上门。
徐御征见状,匆忙伸出手臂挡住。
“亚瑟!是我!”
“我知道是你这个没良心的人!”
两人拉锯着,亚瑟见他态度强硬,遂放开手让他进来。
徐御征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一站稳便急着问:
“珏云呢?在你这里吗?珏云!珏云!”
亚瑟制止他的狂呼,“她不在我这里。”
“怎么可能?”徐御征错愕的拉着他的手,“那她呢?她到哪里去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啊!”最后一句是喃喃自语的,他已经知道她孤怜的身世。
“干嘛?你嫌她的命太长,要我告诉你,好让你继续伤害她吗?”亚瑟嘲讽的说。
“不!我们之间是个大误会,她不是文桧的女儿,是我的未婚妻!”他知道要得到珏云的下落,必须先获得亚瑟的谅解。“求求你!让我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