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换我洗澡了,等等小猪也要帮我擦头发。」跳过话题,朱萼芝径自宣布结论,说完,哼起自己编的小调子,以一副很快乐的模样,用雀跃的小跳步跳回自己房间。
「啦啦啦,擦头发,小猪擦头发……」
朱嬗芝傻眼,看着这一幕,她严重怀疑起自家二姊的心智程度。
听说笨病到死没药医,这推论要成立,她是不是这辈子都别妄想改变她的家人了?
朱嬗芝困惑着,不期然的听见轻笑声。
拉开毛巾,不意外毛巾底下的人正露出愉快的笑容。
「真有趣。」傅云深对她说。
有趣?
哪里有趣了?
「妳们感情……很好。」偏头,傅云深挑选着字眼,补充道:「感觉很好。」
圆圆的眼睛眨了好几下,突然想到坊问报章杂志对他这个人的介绍,据说他是独子,双亲在他幼年时因意外而离世,他好象是由母亲那边的亲族抚养长大的。
猜想,他大概没体会过什么家庭或手足的温暖吧……
内心因为想象而变得分外柔软,她摸了摸他的头,理论上不该这么做,但她忍不住,一种怜惜的感觉溢满心中,让她情难自己的动了手,揉乱他一头微湿的发。
那对深邃又迷人的眼眸满布着困惑,直勾勾看着她的表情,之无辜的,就像只大型犬,那种不带杂质的纯净感,澄澈得近乎呆气,让她忍不住对他柔柔、柔柔地笑了。
「喔,对了,我刚刚忘了说了啦!」刚进房的那个人又冒出头来。
朱嬗芝没接腔,狐疑的看着又跑出来的二姊,不确定她是忘了什么。
「八卦!今天刚出炉、热腾腾的八卦。」提醒,朱萼芝瞋了幺妹一眼,埋怨道:「我刚不就说有八卦的吗?都是妳,打断我,害我差点忘了。」
「哦,什么八卦?」朱嬗芝从善如流的问。
「我今天听化妆师说啊,易哥好象撞邪一样,变得很憔悴耶。」朱萼芝兴冲冲说道。
傅云深一直不表意见,但朱嬗芝注意到了,那细微的、带着点退缩的表情,好象不想碰触这话题。
「怎么会有这种传闻?」在朱嬗芝反应过来前,她已经接下这话题。
「那个化妆师是在另一个通告时遇到易哥的。」朱萼芝分享听来的小道消息,说道:「据说,易哥不知去探谁的班,但看起来心神不宁,而且就很憔悴的样子,化妆师说她从来没看过易哥这样,不久前……就我们合作拍MV那时候,她才看过易哥的,听说样子跟前阵子差满多的。」
沉默,那个向来安静的当事人不说话,朱嬗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深哥,虽然我不知道易哥是做了什么事惹毛你,但你现在闹失踪,好象让他很担心的样子,你真的不跟他联络一下吗?」朱萼芝问。
因为近距离,朱嬗芝准确的接收到他不知所措的迷茫表情,不知哪来的保护欲让她带开话题。「深哥有他的打算,我们别管这些,妳先去洗妳的澡啦!」
「嗯,也是啦,这毕竟是他们的事。」朱萼芝想想觉得有道理,但不忘反驳:「不过我只是说一下我听到的事情嘛,也没想怎样,反正就是这样子,我去洗澡了。」
房门关上,客厅里再一次的只剩两个人……
在近乎半分钟的沉默后,傅云深忽地倾向她,整个人软软的倾靠在她的身上。
「深、深、深……深哥?」朱嬗芝无可避免的口吃了一下。
确实是吓了一跳啊!
在他「寄养」的这些天,基于豢养小宠物的心态,她对他,在不知不觉中一直就是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结果这猛然间,当他这么大一只人贴近、就这样活生生又温热热的贴靠在她肚子上的时候,她才惊觉到,他……嗯……好象……是个男性生物耶。
这突来的认知让她整个人僵硬,感到极不自在,但旋即,那份紧绷异样感却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因为那明显茫然不解的表情而放松,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萤幕前是无所不能的万人迷,那个总是跟英勇、深情等等正面好男人形象分不开的人,其实在现实生活中,真实的个性就是一个不知人情事理、明显活在状况外的人种。
这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释然后突然觉得没什么,顶多是需要稍稍的催眠一下自己:只是大型犬扑了过来,只是大型犬、而且是一只内心还没跟着长大的大型犬扑了上来……
自我催眠后,朱嬗芝拿着大毛巾往他的头上一盖,边擦边回答他的疑问:「没事。」
他扯开毛巾,用不信的表情看着她,因为他明明感觉到她的僵硬,确定她刚刚僵硬了一下子。
「真的,没事。」拿着毛巾又多搓了几下,带走绝大部分的水分后,她自然而然的带开话题,问道:「倒是你,真的不打算跟易哥联络一下吗?」
这话题让他沉默。
「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闹得这么不愉快啊?」她小心翼翼的问,也不忘补充:「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啦。」
「没有不愉快。」他说。
「是吗?」都闹到离家出走了,还没有不愉快吗?朱嬗芝深感怀疑。
「我只是……只是需要想一想。」他低声轻道,声音中听起来尽是迷惘。
「想什么呢?」
「不知道。」
「啊?」这么直接又毫无用处的答案,真让朱嬗芝傻眼。
「小猪,我不知道。」他看着她,漂亮的眼瞳中尽是迷惘,看得出心里很彷徨。
「因为不知道,所以想给自己一点空间慢慢想,是吗?」朱嬗芝摸摸他微带湿意的发,忽然间有些了解了他想表达的东西。
她的完全命中让他有些些安心,那是一种被了解的心安感,也是这阵子以来,她一直给他的感觉。
没说话,顽长的身子再度贴近,轻贴着她的肚子……对着那份柔软,长臂自然而然的环抱住她,再也不放。
朱嬗芝也没多想,同样很自然的环抱着他,心里头盘算的是,她该怎么做,才能够帮到他……
「小猪。」他突然开口,问道:「妳知道妳自己要做什么吗?」
「是问我对人生的规划吗?」她反问。
他其实不很确定到底想问些什么,但想想,听听当作参考也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我其实没多想耶。」轻皱了下眉头,朱嬗芝还真没想过。「以前忙着应付学业,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也没仔细想过要做什么,后来我妈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也知道的,前一阵子我当萼萼的跟班,就是我妈安排的,名义上是助理,但任务就是帮萼萼偷渡食物,掩护她的食量,不让人发现她的秘密。」
「就这样一直掩护下去?」他有些不解。
「其实……我觉得这只是我妈找事让我做的一个借口。」朱嬗芝心里其实清楚得很,平静说道:「比起两个姊姊,我实在是太过平凡,没办法像她们一样发展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妳这样很好。」抬头看她,他一脸的认真。
他……这是在安慰她吗?
心口,因为这念头而泛着暖意,朱嬗芝微笑说道:「没关系啦,我不介意这个,每个人都有他的位置跟该做的事,当一个平凡人也没什么。」
沉默,他没接口。
人各有志,会有不同的想法,他尊重她的认知,反正他本身也不擅与人争辩,所以不接应这话题,即使他其实想再强调一次,她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