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会了,我已经习惯他的嗓门和脾气,谢谢方爷爷的关心。」
『委屈妳充当泰格的管家了,又是打扫、又是煮饭的,对妳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不不,我很乐意为他做这些事的──」发觉自己说出来的话太过露骨,她倏地咬住唇,嫩白的双颊变得一片火红。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妳照顾我们家那个傻小子啊!』方家爷爷迭声笑道,让唐绵绵的双颊更红,几乎快要滴出血来了。
「爷爷~~」她撒娇地低嚷道。
方智又笑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停止。
『对了……有一件事……』方爷爷的语气忽然变得欲言又止。
「什么事?」
『妳在泰格身边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他是否有比较……亲密一点的女性朋友?』
「没有耶!」唐绵绵回答道。
『……喔。』
「怎么了吗,方爷爷?」唐绵绵听出方智的语调似乎十分失望。
『那么……有没有比较不太一样、跟泰格走得极……极亲密的男性朋友?』方智轻咳一声,语气期期艾艾的,若有似无地在「亲密」两个字上加了一些强调的重音。
「方爷爷,你想问的,是什么事啊?」唐绵绵听得满头雾水。
什么叫「极亲密」的男性朋友?
『我听说泰格那孩子……呃、呃……被谣传说他是……是……是同性恋。』方智有些难堪地说完。
「同性恋?!」唐绵绵惊异地叫出声来,惊觉自己的声音太大,怕被书房的方泰格听见,她马上又压低了音量。
「爷爷……你你你……你是说方泰格他、他……」喜欢的是男人?!她太过震惊,说得结结巴巴的,最后一句话根本问不出口。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简直像一道轰天巨雷般,劈得她头昏眼花,脑袋一片空白。
她就是因为偷偷暗恋他很久,暗恋得几乎快绝望了,才会用尽一辈子的勇气,向方爷爷求来一个接近他身边的机会。
她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希望两人相处久了,能让他对她产生一些好感,甚至私心地偷偷怀抱一丝希望,期盼他能喜欢上她,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但是,这必须要在他喜欢的对象是「女性」的前提之下啊!
如果他喜欢的对象是男人的话,那她对他的感情就等于被判了死刑,没指望了……
『妳先别紧张,这只是传闻而已。我想,妳现在既然在他身边,能不能为方爷爷暗中观察一下我孙子的确实状况,看看他有没有异状,是不是真的只爱男人,不爱女人呢?』方智马上安抚地说道,担心她会在失望之下决定离开。
如果她走了的话,除了泰格自己承认坦白,他就很难再找到好机会确认孙子是不是真的是个同性恋了。
「我……我尽量……」她的情绪起伏不定,脑海里乱纷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仔细回想他的交友状况,她忍不住越想越惊慌。
他身边来往的人,的确几乎是以男性居多,经常看他和同性友人们搭肩勒脖子互相打闹。有一、两个人,还曾经大方地带着他们的「男朋友」,在属于艺术界的聚会里同进同出。
与方泰格往来的人当中,虽然也有女的,但从来没见他与那些女孩们亲密靠近过,因此根本看不出方泰格对哪个女孩比较有好感。
再加上那些同样是从事艺术创作的女孩子,也都多多少少带着点男孩的潇洒气质,所以偶尔会令她忍不住怀疑,她们的伴侣搞不好也是同性女生……
总之,自从来到他身边,接待了好几次他的艺术界友人之后,她就有种感觉──艺术创作的圈子里,同性恋者的比例似乎很高……
越想越心惊,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绵绵,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方智的嗓音透出一股焦虑。
「没、没有……我想,这事还要再仔细观察一阵子,才能求证方泰格他是不是、是不是只喜欢男生……」她尽量掩去沮丧的语气,不想让方爷爷这么早就接受打击。
『那……这件事就拜托妳了……』
「嗯。」答应了之后,唐绵绵在方智的叹息声中挂掉电话,愣愣地坐在床头发呆。
方泰格是同性恋?
不会这么惨吧……
她暗恋了他这么久,到头来竟然完全没有机会发展感情?
「怎么会这样呢?」打击好大,她的头好昏啊……呜呜~~
她神伤又气馁地将脸埋进双手里,欲哭无泪。
没想到她的恋情还没开花结果,就注定要先凋零了。
她珍贵的八年青春啊……
沈郁了半晌后,她忽然又抬起头来。
「等一等!现在又没有完全证实方泰格只爱男人,我怎么可以什么都还没试,就先消沈放弃了呢?反正最丢脸的状况,也不过就是确定了他不会爱上我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她目光坚定地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她唐绵绵从来就不是容易放弃的个性,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放手一搏!
就算他真的只爱男人,在她的努力追求之下,也许……也许会有一丝丝的机会,能让他喜欢上她呢?
唐绵绵的眼底重新燃起斗志,脑海里开始思考着要如何着手进行她的试探……
第四章
唐绵绵带着精心准备的饭盒,来到方泰格专门用来创作石雕作品的工作室。
美其名是工作室,其实外观看起来真的比较像一座工厂厂房。
这间工作室占地至少有三十坪,简单的钢骨结构,撑起至少四层楼高的挑高屋顶。
由于切磨石材时会产生烟尘及噪音,因此方泰格在厂房里装设了功能良好的通风、防尘、隔音等各种设备。
各式用来切割打磨的重型机具,有的从屋顶垂直悬吊在半空中,有的则是置放在工作台上,墙角还摆了一座专门搬运石块的堆高机。
厂房四周的地上散放着几块尚未切割或是切割了一部分的粗糙石块,上头还画有许多只有方泰格自己才看得懂的不明线条。
已经稍具雏形的石块,正摆在大型的厚实工作台上,等待继续琢磨成形。
几座已完成或接近完成的作品,则以帆布或纸箱简单地护扎着,摆在另一侧的墙边。
唐绵绵不只一次认为这个工作室里的一切东西,看起来全都又笨又重。放眼望去,没有一样工具是她能轻松拿起操作的。
就连方泰格自己在操作这些机具的时候,也是经常弄得汗流浃背。她怎么也无法想象,他就是在这个灰尘满布的钢骨铁皮工作室里,将粗糙而且灰朴无奇的石块,慢慢凿琢成匠心独具、刚中带润的艺术作品。
「我来了。老板,你在吗?」唐绵绵站在厂房门口,探进头来。
厂房里除了她的回音外,其他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代表方泰格不是在休息,就是外出了。
她经常过来帮他送午饭,已经了解他的习惯了。
当他在工作时,就算没有操作机器而产生让人耳朵痛的刺耳噪音,也会震天价响地播放着鬼吼鬼叫的重金属摇滚乐。
她原本担心他的工作环境里,噪音分贝这么高,有一天会不会耳朵中听?直到她确认他有戴耳塞的习惯后,她才放下心来。
提着饭盒,走进厂房里隔起的一间专门用来休息的小房间里,果然看到方泰格正躺在真皮沙发上沉沉睡着,长手长脚随意地垂放在椅侧。
她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脸,发觉他沈静入睡的表情,比平时看来更加年轻、斯文,让她想起在十三岁时遇见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