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雪擎依旧坐在地板上,不过他把身体往身后的旧沙发一靠,双手枕在后颈。
他接着说:“我想说的话其实和你想说的是同样的意思。一直以来,我对你的感觉就是停留在爱迟到、不合群,甚至也觉得你这个人很不聪明。不过,在我知道你有这样一个家庭背景后,我反倒能体谅你的行为。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们对彼此不了解所造成的一种误会吧!”
他用了“很不聪明”,而不是以前他认定的“很笨”。
也许下意识中,雪擎已经开始懂得不去伤岱吟的自尊,因为他清楚知道她拥有的东西真的少得可怜,除了一个身心障碍的弟弟外,就只剩尊严。这点,从她上次在影片欣赏课的言行就能看出。
岱吟点点头,像是认同他的话。然后,她舀了一小碗的鱼丸汤,双手捧着碗举到嘴唇的高度,“来,我敬你。”
“啊?敬什么啊?”雪擎放下枕在后颈的双手,有些不明所以。
“敬我们‘终于’正式认识彼此啊!你不觉得应该庆祝吗?”岱吟加重“终于”两字的口气。
虽然他们之间的友谊好像晚了点,但也不嫌迟嘛。
“好,就敬我们‘终于’正式认识彼此。我先干!”雪擎学着她,也把“终于”的语气加重,然后端起碗,很阿莎力地把碗里的汤喝得精光。
两个年纪轻轻、单纯的大学生,竟然上演着“吼答啦”的戏码!不过看起来其实挺可爱的,带些些稚气。
看着雪擎豪气地把汤一口喝光,岱吟也打算一口气“干”掉碗里的液体,这样才有义气嘛。只不过,当她张开口,热汤才碰到她的唇而已,她马上敏感的把碗拿开,一张脸跟下了热锅的鱼皮一样,皱到乱七八糟。
“这是鱼丸汤?”她急忙咬了一口牛肉馅饼,好让唇边沾上的鱼味能被牛肉的气味冲散些。
“是啊。”雪擎狐疑地看着她那古怪的表情。“你连一口鱼丸都没咬到就知道是鱼丸汤?”
“嗯。我从小就不吃鱼,连带和鱼有关的食物都碰不得,一吃就反胃。所以,我对鱼很敏感。”说着说着,又喝下一口小米粥。嗯,是心理作用吗?怎么还是觉得整个口腔都是鱼的味道。
“你上辈子大概是鱼类。”雪擎嘴巴上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的却非如此,他猜想岱吟应该是个偏食的孩子。
“哇,你相信前世今生这种说法?”听见“上辈子”这词由雪擎口中说出,岱吟还真是诧异。
他看起来……不像是拥有传统思想的年轻人耶。
“当然不相信!”咬了一口Q劲十足的鱼丸,鱼浆的鲜甜,真是让人大满足耶。雪擎不禁开始为岱吟惋惜,惋惜她没有口福,不懂得享受这人间美味。
岱吟用着“不相信?那你还说我上辈于是鱼类!”的表情,注视着雪擎那一脸陶醉的模样。她实在怀疑他的表情是伪装的,怎么可能一样的东西她吃起来就只觉反胃,而他却觉得是美味?
像是接收到岱吟的心音般,雪擎又继续开口:“唉呀,我是套用我妈的话啦。我从小就爱吃鱼,爱到那种每日都要吃的地步,我妈曾经就为此笑说我上辈子大概是猫。如果把她的说法套用在你的情况,那你上辈子应该就是鱼类,所以才会一见到自己同类被煮熟摆上餐桌,你就反胃。”
岱吟偏着头,仔细地消化雪擎的话。
“唔……那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们之前一直互看不顺眼是因为猫本来就是鱼的天敌的关系?”她表情看来严肃,像是很认真在探讨这个问题。
“啊?”她该不会真信他的说辞吧?雪擎急忙澄清:“我随便说说的,你就随便听听,但千万不要随便相信。”
岱吟点点头。“这样啊……”然后,她故意拖长了语气,“其实……我也是随便问问的耶。”
“那你还说得一脸认真的模样?”他的声音扬高。
“因为你说得一脸认真啊,我也不好不认直二点。”她也回答得理直气壮。
翻翻白眼,雪擎完全被打败。他恶作剧地夹了一颗鱼丸,送到她嘴边,“明年要参加大猪公比赛的人,还不快点吃!东西吃比人家少,怎么赢啊?”
“我刚刚就注意到你咬鱼丸的样子,和咬着橘子的猪公很像,所以派你去参加明年度的神猪比赛应该比较适合啦!”岱吟忙着把鱼丸推回他嘴边。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要知道,像你这么瘦弱的身子要养到像猪公那样的壮硕,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所以应该让你去参赛,这样才比较有意思。”说着说着,鱼丸又回到岱吟的唇边。
“不对不对,既然是‘猪公’,那理当由你这个男生去参赛,怎么会是我呢?又不是‘猪母’大赛。”可怜的鱼丸,又沦落到雪擎的嘴边。
“谁说猪母就不能参加?我觉得……”
“噢,如果猪母也可以参赛的话,那为什么……”
“我说……”
“不是啦!应该是……”
这一猫一鱼,噢不,是一男一女,就这样轮番“戏弄”着那颗鱼丸。
而岱吟的脸上,也因为猪公猪母的问题,终于出现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气息。
而这气息,是雪擎所引发的。
要青春、耍笑声、要活力,上哪找?到校园就对了。
虽然冷气团依旧眷恋着台湾,可一大早的校园并不受此影响。三两好友并肩走着,聊的是班上的趣事、教授的啰唆、明星艺人的八卦,有时就连立法院哪个男立委又打了哪个男立委、哪个女立委又抓了哪个女立委的头发,都会成为聊天话题。
至于向来热闹的篮球场,当然也不会因为低温而减少来打球的学生们。相反,这种天气打打球、流流汗,还有助血液循环,可以暖和身子呢。
岱吟提着背包,经过朝气蓬勃的校园,喘吁吁地跑进教室。很自然地,她在雪擎右手边,雪晴正前方,阿东右前方的那个位子坐了下来。
看看手腕上的表,还好还好,今天总算能赶上第一节课。
发现身旁的空位终于有了人影,原本有些浮躁的雪擎,嘴角不由得向上小幅度地扬着,那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经过那天瀚瀚的事情后,很奇妙地,他会为岱吟留下右手边的位子,仿佛要经由这样来确定她和瀚瀚是否安好。
阿东十五分钟前才问过他,为什么这几日若有同学要坐他右手边的位子,他总是告诉对方这位子已经有人了?他把那天发生的事说给阿东听之后,原本对岱吟印象极差的他,竟也赞成雪擎这样的做法。
阿东这么说:“应该的、应该的,既然大家都是同学,就要互相帮助。更何况,我们和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理由再继续讨厌她。她进教室,就表示她弟弟是平安的,那把你旁边的位子空给她,也方便我们‘就近’照顾。”
于雪擎、于阿东,这样的举动真的只是方便“就近”确定她的到来。
男生嘛,多多少少都会有那种……那种“英雄救美”的心态。虽然他们算不上英雄,而岱吟也称不上是美女,可是男生保护女生,在他们眼里似乎是天径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这算不算是一种大男人心态?嗯……也许吧!
“岱吟同学,早呀!”阿东主动开口。
原先他对于岱吟时常迟到、早退、在课堂上打瞌睡的种种行为很不满意,但是在刚刚听过雪擎描述她的家庭之后,他却开始有一些些佩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