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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叶芳芝悄声否认,「这可是合和符,和一个庙里的师父求来的,费了我好大劲,一大早就和妳罗阿姨爬上山,爬那一百多个阶梯,诚心诚意求来的,都说很灵的。」

  「求什么?」她从不知道叶芳芝有此嗜好,肯定是姐妹淘们贡献的点子。

  「求让匡先生喜欢妳啊!我连三天把灵符烧完的灰渣放在茶水里头让他喝下去,他都喝了,妳有没有觉得他哪里不一样?」

  她匪夷所思地直视叶芳芝,冷笑,「妳在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啊?我找妳大伯帮忙介绍好师父,他不肯,还数落我一顿,我只好自力救济啦!妳女孩家一个,太主动确是不好,可匡先生实在太有礼貌了,等他有反应妳都老了,我敲边鼓一下也不为过啊!不过,要是妳真不喜欢他,那我可白忙一场了。」惋惜地叹口气。

  「妳──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快被妳气死了!我不过两年没谈恋爱,妳真当我嫁不出去啊?」她踢了一下桌脚,气极败坏道:「什么时代了,还信这一套?妳别傻了好不好?」

  她并不担心灵符奏效,她只怕匡政吃了扯肚子。

  「是吗?」叶芳芝摸摸俏鼻头,不以为然地,「可我今天跟他提到,扩店以后,我希望妳能帮我忙,在店里安插适合妳的职务,他没多想,一口答应了,还在我面前赞了妳几句,说妳做事认真有耐心,连那群难缠的孩子都搞得定,担任外场招待一定没问题,妳上次提过累了想换工作,我想与其替别人做,不如替自家做。他还答应,如果妳能胜任,将来店务就交给妳,程家面馆形式上还是属于我们的,他只是出资股东。妳瞧,他的承诺白纸黑字都写在合约上了,这么信得过妳,妳说那符有没有效啊?」

  如旱天响雷,她一把夺过合约,眼花花地看不清那一行行咬文嚼字的法律术语,不再细思,她二话不说,拋下母亲,直冲店外。

  希望来得及拦住匡政,叶芳芝果然把她出卖得很彻底,她一天不把合约改了,一天就睡不安稳。

  左顾右盼了一下,她运气不错,匡政在几公尺开外和方才那位律师交谈着,两人很快互相道别后,林律师自行上了车驶离;林义则在邀月坊门口和小余聊得正起劲。

  她疾奔向匡政,还没歇口气,拉起他的手,将合约放在他手心,「匡先生,别管我妈说什么,我不会在面馆工作的,不必把我算在内。」

  她慌急不安,不时抹着额际汗珠。这一端巷尾店家不多,有些很早就打烊,路面灯火稀微,她置身在暗处,不敢直视他,所有的窘迫已到了极点。

  「妳没事吧?」他不看合约,只看着那张泛红未褪的面色,她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他语气一贯的温和,把她一把火浇熄一半,她垂下肩,欲哭无泪道:「我妈没经过我同意,和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千万别当真,对不起,让你伤脑筋了。」她鞠个躬,暗自默祷这是她要面对的最后一个乌龙。

  「不会的,妳妈天真可爱,没什么心眼,说什么都是出自母亲的一片心,我并不觉得是麻烦事,妳别不舒服就好。」

  没心眼?她视线移到他平坦的小腹,里头躺了三张灵符的尸体,她替她母亲感到惭愧。

  他接着道:「合约的事别担心,都有加上但书,没有强制性,合作愉快比条文重要。订合约是要让妳母亲安心,将来她才有保障,妳不想做,就不用勉强。」

  这么容易吗?他几句话就把她心头疑虑澄清了,没让她费任何唇舌,他彷佛什么都不介意,什么都不强求,云淡风轻地不似生意人。

  是生意人吗?毫不锱铢必较的生意人?就算程家这种小面店墙上也贴了张小告示──「小本生意,恕不赊欠」,他的生意经到底是什么?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他是谁?来自何处?那样从容自如的姿态不会是一般普通上班族就能轻易展露的;然而他穿著极低调制式,颜色样式没多大变化,代步的车性能评价不错却不算顶极房车,说是企业家第二代或白手起家的大老板亦不像。她的母亲选择合伙人和当年选择丈夫一样,凭直觉拍板认定,不顾一切倾尽真心付出,从前世道单纯,这一次,叶芳芝运气还会这么好吗?

  她忍不住问:「匡先生,我们非亲非故的,为什么选择这么一家小店做投资标的?」

  坦白说,程家财力小康,有的资源不过是无形的家传手艺,真要被占便宜还端不出多吸引人的牛肉呢!她的母亲一向不具野心,突然积极起来或许是想彻底挥别外人察觉不出的丧夫之痛,她也该拋下成见全力支持家人,但……和一个背景模糊的人长时期相处,能不闻问一切吗?

  「妳不相信我的眼光?」他笑,「有时候,决定一件事,除了基本的条件符合之外,其实就是人跟人的缘分,做这件事让我很愉快,我就做了,不一定要有很不得了的理由。」

  乍听无懈可击,细想和部分有钱人花了大把钞票买下拍卖会上不起眼的古董一样,纯属闲情趣味,和考古无关。

  「噢。」半信半疑的,对着那双温柔坦然的眸子,一时竟无话可说。她拿回合约,想就此道别,视线被他身后靠近的两个陌生男人吸引住,多看了几眼。「匡先生,您的朋友找您……」

  匡政回头,认清来人,宁和的脸庞微暗。两个男人衣着整齐,姿态也很有礼,朝匡政哈腰示意后,其中一人道:「匡先生,别来无恙。」

  匡政颔首,回礼道:「两位好。岑先生可好?」

  「好。如果匡先生能答应到岑先生家里喝个茶、叙个旧,那就更好了。」说话的人有些年纪了,恭敬里有着强势。

  「我和岑先生交情尚浅,不知道有什么旧好叙呢。」他不疾不徐,倒是看了她一眼后,轻攒眉头。

  「匡先生先别拒人于千里之外,您才高气量人,岑先生企望已久,好不容易等您回来了,终于可以见上一面,请看在岑先生殷盼多年的份上,圆了他这桩心愿吧!」这人说话文诌诌的,有点古怪,但笑容可掬,她看得起了兴头,没注意到匡政神情已有波动。

  「岑先生不知道我是谁的人吗?这茶不好喝吧?」他一口婉拒。

  男人不以为忤地笑了起来。「谁都知道您回来后再也不管事了,和骆家也少有往来,我想,经过那件事,您能心无芥蒂的回骆先生哪儿,恐怕不容易吧?」

  「有没有芥蒂,是我的私事,不需向外人表明。请告诉岑先生,他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没什么企图心。」他看向程天聆,「回去吧!有话改天再说。」

  「噢。」她会意,识趣地转身要走,另一名男子不知何时敏捷地绕到她前头来,挡住她的去路。

  「这位是程小姐吧?」严峻的脸笑得勉强,一般的多礼。

  「是。」她不记得在店里见过他们。

  「程小姐也一道去吧!匡先生的人岑先生一样欢迎。」

  「呃?」她楞了楞,不明所以。「去哪里?太晚了吧?」

  匡政拉了她一把,宽肩有意无意地遮蔽她。「程小姐是外人,你们搞错了。」

  「匡先生,三年了,您的脾性还是一样,总想护着自己人,岑先生就是欣赏您这一点。我们并无恶意,不过是想,您舍骆家小姐不娶,和这位程小姐走得近,岑先生提过想见识一下程小姐的魅力,拣日不如撞日,今晚就一道去吧!」年纪较大的男人接腔,上上下下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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