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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尚不明白这份心情以何为名,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如以往那般看待季清澄,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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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初一,是制冰人家的小过年,水家用膳大厅内,桌上摆满了盘盘精美菜肴。

  这儿上一道冰霜酱肘花,那儿就上一道胡法烧全羊;这儿推一道百味馄饨,那儿就推一品双色团团;这儿出一盘金镶玉带糕,那儿就陈一笼糯米桂糖……

  这是比试争斗心大起,存心较量绝活,不能丢长安两大酒肆面子的姚衣衣和也跟着住进水家的楚小南,在制冰人家的大节日里,卖弄好厨艺,把能用的都用上,能做的都做绝了。

  不过,美馔虽然精美,美味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引得人食指大动,但让人难以动箸的原因,却是案前男男女女正忍不住疑惑,面前小小酒盏之中那清如水般的液体,那是乐逍遥拿乐家四大名酒之一的「抛青春」去蒸出来的酒。

  但姚彩衫什么都不在乎,单是凝视着冷漠更胜以往的季清澄。

  乐道遥把盏走来。

  「彩衫,你怎么不喝?你看,衣衣和小南喝得多开心呀!」

  眼里只有季清澄,没注意到乐逍遥眼光闪烁着什么异样光芒,姚彩衫一仰脖,喝尽了酒。光是看着那个人儿,便让他一杯又一杯,喉头热得快要裂开,他也不管。

  周遭发生什么天大的骚动,他都无法再管。

  什么都不管……

  「好痛!你在干什么?!」

  霍地起身拉了季清澄就走,姚彩衫已经什么都听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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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姚彩衫扯着走,右腕痛极之时,季清澄感到连心都似乎被拉扯,但她无能为力。

  不管怎么逃避,不管怎么遗忘,她都好痛,心好痛。

  「好痛,你放开我!」季清澄冷硬着声道。

  被扯到房里还不停,还被拉到桌案前,原本极为孩子气的姚彩衫,脸上有着明显的忐忑,似乎在等待宣判。

  「我下午回城里买了这些,是给你的。」他没有迟疑太久,手上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着。

  季清澄不想再看他,下意识垂低了眸光,正好和男子的话相对,她的手不听使唤地触上了呈在眼前的丝缎绫罗。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姚彩衫听不出她是高兴或是不高兴,几许紧张控制了他的身心灵。

  「我想,若让你穿姊姊们的衣裳不好,所以回京里去买了女孩子家的全新衣裳,这些是店家推荐的,都是京里最风行——」

  姚彩衫的话语中断在季清澄冷厉的眸光之下。

  「我有眼睛,看得出这是女孩儿的衣裳,我问的是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容错认的怒火,让姚彩衫手足无措。

  「……我只是想你是女孩儿,不能继续穿着男子的服饰。」

  季清澄闻言,冷笑了声,表情复杂得以姚彩衫的单纯,无法解读。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并没有否定她的想法,自然没有料到会被这么最肃地指责,姚彩衫更加慌乱了。

  「我不是在讽刺——」

  「那你是怎么看待我以男子活过的十九年时光?」

  姚彩衫怎么会知道他该怎么看待,他只是单纯的认为,是男子就该有男子的样,而她——

  「可是,你是女孩儿啊!这种女孩子家的小小幸福——」

  季清澄铃铃笑了声,笑容却如暴风雪。

  「你成功了,我都控制不了的心情,被你这一句话给彻底终结了。」她猛地仰首,眼神中带着下了什么决定的果决,「我这一生都是男子,无论你怎么认定,我都是男子,要我当女子,那我就只有死!」

  季清澄语毕转身飞奔,姚彩衫急忙抬步追了上去。

  听着背后的脚步声,季清澄一心只想逃,这份心情已经被他的想法拧碎,她要逃避,就得光明正大地击退他。

  要让姚彩衫不能再妄想半分。

  否则,她一定会疯掉的,以男儿身活着的自我会被抹杀掉,连她自己也不懂,她究竟该往何处去。

  她是男子,这是她对她娘许下的承诺,她无法忘记!

  该怎么办?

  没有预警的,脑海里浮起一弱小人儿。

  季清澄念头一动,步伐飞快,逐渐接近那间她近来每日造访的屋子,随着接近,争执的声音亦渐次清楚了起来。

  「尔尔,点头,答应我,不要再考虑任何的问题,那些由我来面对就好,你只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究竟要不要我?」

  在被姚彩衫的气息捕住的前一刻,季清澄迳自推开了姚尔尔的房门,房里,姚尔尔正拼命地摇着头,小手被俊尔的华自芳握住。

  泪光凝望,急忙奔入的季清澄抢走了姚尔尔的柔荑。

  「她不能和你成亲,因为她喜欢的是我,尔尔,我求你嫁给我!」这么做很不入流,可是她没得选择了。

  面对姚彩衫,她非逃不可。

  闻言,姚尔尔漾起了梦幻的甜美笑容。

  她拉开华自芳僵硬的手,没有迟疑的偎进了季清澄的怀里,动作太过突然,顾不得手上的露瓶倾倒,流出了一半。

  「华公子,我爱的是季公子,蒙你错爱,但尔尔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你。」她撇开脸不看,深情望向季清澄冷然的眸子,「季公子,从今以后,尔尔就是你的人了。」

  华自芳闻言,如冰暴一般的声音响起。

  「尔尔,你可是认真的?」

  姚尔尔将脸埋进季清澄的怀里,只有声音传出。

  「千真万确,真心不改。」看不清她的面容,唯有声音顿了顿,复又开口,「所以请你收回珍贵的花露吧。」

  华自芳柔柔一笑,却没了过往的热度,简直比哭还难看,他槁木死灰般将花露拾起,塞进塞子搁在桌上。

  「千真万确,真心不改,也是我对你的真心真意,七生露属于你姚尔尔,不作二想。」

  姚尔尔闻言心慌的扬首,接着被季清澄扣紧了,她拥抱着怀里的保命符,不理会飘然离去的华自芳,瞪视着错愕的姚彩衫,如冰一样的话语,翻出了唇瓣。

  「这下,你没话好说了吧,我依当年菩萨的神旨,在开春元月十五,娶令姊为妻!」她冷声说着。

  姚彩衫眸里堆满了火,恼怒之火。

  「清澄,这是错的!」

  听着男子不能控制的咆哮,季清澄抱着或许是无力再反抗的小小人儿,后退了几步。

  「纵使是错也已错了十九年,若不想我死,就不要逼我以死明志!」

  断然的话语,姚彩衫明白季清澄是说到做到的烈性,雷霆狂怒又能如何,只能拂袖而去。

  季清澄不看那背影,闭上眼。

  她什么都不要想。

  第九章

  两个月后,沽饮阁里。

  打小年夜起,炮竹声便没停过,一连炸了好几天,加上大年初一的闹龙灯,更是吵到让人耐性全无。

  不过,在大过年期间,为了讨吉利,没人会出面阻止,反而还欢迎跳财神上门,带来一年的好运,祈求生意兴隆。

  大年初五,沽饮阁就开门做生意,因为长安城里大半酒家都还在歇年节,于是几乎全城的人齐挤到安邑坊来,在沽饮阁和京醉楼间流连。

  前头做生意,闹翻了天,而阁后方,属于姚家人的私宅里,什么都不想管的姚彩衫倚着床板,动也不动。

  不听也不看,不动也不想,他不禁有一种死了一半的感觉。

  只是,死了一半还不够,心头重得他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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