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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征政务繁重,每日早出晚归,出府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进府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于是沈璧君也每日早起晚睡,遥遥目送。

  为了激励自己,她还特意写下书法一帖,贴在大树树干上,上头写著三个大字“思君树”。

  茶客们听了纷纷摇头叹息,原来大家都错怪了沈小姐这么久,她竟是如此情深义重之人。

  这么动人的故事就发生在京城之内,大家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想想看,沈小姐那样的身段体重,却为了爱情坚持不懈,每日攀爬大树两次。

  “为君爬树”成了情侣之间考验忠贞的一大关卡,于是乎,京城内外,时时可见男女奋力爬树。

  只是,李文征始终没有再次登门拜访相府。

  茶客们每日打听,结果都令人失望,失望之余,大家不禁同声感慨。康王爷真是心如铁石啊!

  沈丞相心疼女儿,不忍她失望,忍耐了十几天之后,终于在某日下朝之后,当面询问李文征对于上次甜点的评价,意在引鱼上钩。

  李文征点头说:“滋味绝佳。”

  沈丞相再接再厉,“小女最近下厨,又制作了新鲜甜点,王爷可有兴趣到相府品尝?”

  他却是推托再三,“公事繁忙,无暇他顾,等下次吧!”

  拱拱手,在官员的簇拥下走了。

  沈丞相大感没有面子,气得胡子乱翘,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康王爷位阶比他高,说的也是实话,他最近确实是忙,户部那桩舞弊卖官案牵连众多,四品以上的官都抓了十几个,最近大理寺三堂会审,上下官员无不忙得昏天黑地。

  用朝廷公事来挡,够强而有力。

  沈丞相气呼呼的回到相府,还没有坐稳,就立刻吩咐奴仆,“你们几个,现在就去后花园把槐树下的梯子扔了,把树干上贴的纸烧了!”

  奴仆们吃惊不已,“可是,那是小姐吩咐的……”

  他勃然大怒,“这府里是小姐做主还是相爷我做主?!”

  奴仆们莫可奈何,只好磨磨蹭蹭的过去后花园,同时暗地派人通知小姐。

  不过半盏茶时间,沈怀璧就冲了过来。

  “爹啊!”她一头扑进沈丞相的怀里,“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许女儿爬树了?”

  他长叹一声,“唉,不是爹要阻止你,实在是康王爷心如铁石,为父也无能为力啊!俗话说五步之外,必有芳草。你是我们沈家的掌上明珠还怕嫁不出去吗?女儿还是趁早忘了他吧!”他怜爱的摸摸女儿的头发,又道:“最近苦了你了,来,让爹好好的看看你。”

  藉著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他怜惜地捧起女儿的脸,左右端详了几眼,忽然间大惊失色。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看你的下巴,原先是三层的,现在只剩下两重了!”

  沈怀璧摸摸下巴上的肉,好像是少了点。

  最近这半个月,为了能多看李文征几眼,日日天未亮就爬起来,直到深夜才睡。

  白天坐在房里,想到相府跟他府邸就在同一条街上,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她却只能坐在屋子里相思,心情就郁卒得想要呕血。

  吃不好、睡不好,不瘦才奇怪。

  沈怀璧忍不住慨然长叹。

  反正这朝代的人连李白、杜甫、苏东坡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柳永了。就算拿他的巨作出来咏叹一番,也不会有人跟她收费吧!

  于是她感伤的念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站在屏风后的小环竖起耳朵,从怀里掏出纸笔,刷刷写了两行,伸手招过一个奴仆,把写著诗句的条子塞给他,低声道:“小姐又有新诗了。你拿去给门外求诗的那些人,每个人收二十两。”

  该奴仆笑得嘴都阖不拢,飞快地咆出去。

  不出两天,相府千金的闺怨新词就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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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征今天上朝听人念了三次,去御书房听皇帝念了一次,出宫跟方小侯去茶楼喝茶散心,半个时辰之内听了四次,坐马车回府,又听两个路过的穷酸书生摇头晃脑的吟咏了一次。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好句,真是好句!”左边那穷秀才吟完,摇头惋惜不已,“没想到沈小姐情深至此,当真是字字珠玑,声声含泪。”

  右边那书生也跟著摇头附和,“只可惜沈小姐有才无貌,长得过于福态,只怕得不到康王爷青睐啊!”

  穷秀才忿忿道:“恨老天无眼,对沈小姐如此不公平!”

  书生怪罪道:“叹康王爷眼大无光,只爱美色不爱才!”

  “唉!”两人齐声长叹,被马车夫赶到路边,摇头晃脑的走开了。

  马车里方小侯冷汗都冒出来了,瞄了眼对面李文征的脸色,波澜不兴。

  两人从小认识,他知道他喜怒不形于色,可心里在想什么却是没人知道呢!

  呀?听见了那些话,王爷他、他不会恼羞成怒,把气出在他身上吧?

  方小侯的鼻尖都渗出冷汗了。

  他突然干笑两声,“今天树上的蝉儿怎么这么吵?从早上到现在,叫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人说话!”

  李文征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这可不好。小侯爷正值青春,应当耳聪目明才对,该不会出了什么毛病吧?回去我就禀明皇兄,请几名御医看看你的耳朵。”

  方小侯心里惨叫。惊动皇帝?然后请御医过来,发现他耳朵毫无毛病,再办他个欺君之罪?不必了吧!

  他忙不迭摇头,“不必劳烦了,只要回府调养几日就好。”

  李文征故作不解道:“方才不是说你听不见人说话吗?怎么现在竟听得见我说话了?莫非本王不是人?”

  方小侯这下全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王爷啊王爷,你心里火大,也不要找我出气啊!

  幸好他福大命大,马车正好行驶到目的地。

  马夫停了车,叫道:“王爷、小侯爷,到王府了。”

  李文征随口问:“崇之,要不要到我府上坐一会儿?”祟之是方小侯的名,两人私下相处时,李文征偶尔会直接这么叫他。

  方小侯心想,他还想多活几年呢,说什么也不要去。于是连忙拒绝。

  李文征也就随便他,命车夫把他送回静南侯府,自己下了车,走上白玉台阶。

  走到最高那一阶,脚步略停,视线扫过左右,果然又见一名沈府奴仆守在王府大门边,手里捧著一只小小的精致盒子。

  这些日子,天天都上演一回,就连看守王府的门卫也见怪不怪了。

  那奴仆见了他,立刻跑过来,行了个礼,恭恭敬敬把礼盒递给他。

  “王爷,这是我们小姐今天吩咐小的送过来的。”

  他接过来,也不打开,随手放进衣袖里,迳自进了康王府大门。

  穿过两重庭院,走过葡萄回廊,进了书房,把所有下人赶出去,关窗,关门。

  从博古架的暗格里掏出一卷纸卷,在书桌上摊开,他拿起小狼毫笔,沾足了新磨的墨,屏息静气,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工整的小楷──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又读了两遍,脸色微微一红,低声自语道:“当真是好句,才华横溢。”

  把纸卷又放回暗格里,这才把礼盒从衣袖里掏出来,放在书桌上,动手拆蝴蝶结。

  果然,又是左边一只纸鹤,右边一块点心,用干净的彩纸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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