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她都是此时起床练功的,几十年来不曾有过例外。
当然,对他人来说可能太早了点,武场上还没有一人,夜风湿重,寒气逼人,一轮清冷圆月斜斜地在西天之上等待天明。
凌千萝站在武场中央,深吸一口湿冷的空气,右手翻出银枪做了一个起势。刹那间,银枪划出一道流光,映着月光下的一身白甲,整个人如同泛着星芒的战神下凡一般,看煞了在暗处的几个人。
一个时辰之后,她身上微微渗汗,收起银枪,缓步走回营帐,仿佛不知暗处的那几双偷窥的眼睛。
凌家人向来光明磊落,又岂会怕暗处的几只老鼠。
许久,暗处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凌千骆不愧是天曦国的第一武将,只可惜……」
又是一声冷笑,「有他在一日,我们何时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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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千萝用汗巾仔细地拭着身上的薄汗,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她左手猛地向后一甩汗巾,右手银枪凌厉刺去。
在看向来人的时候,她不禁错愕地收手。「怎么是你?」
来人居然是笑咪咪的流影。
「凌将军,我是奉将军之命来收回酒具的。」
酒具!她昨夜压下的怒气又要逸出,殷夙傲居然还敢要酒具!昨夜他故意留下酒具给陈奎看到后,还以为她会笨到还给他?他日陈奎若问起,或者看到酒具出现在殷夙傲那里,那她的通敌之罪就是铁证如山了。
即便不被陈奎看到,一旦到了殷夙傲的手上,也会是牵制她的一个证据,她凌千萝不是傻子。
「请回禀你家将军,本将军不曾看到什么酒具,想必是他记错了。」
流影眼光在营帐内瞟了一圈,笑嘻嘻地回答,「既然如此,小的就告辞了,三日之后,战场上见了。」说完灵巧的钻出营帐消失在夜幕中。
凌千萝站在帐门沉思。殷夙傲要这个流影来是什么意思?看起来不像是单纯拿酒杯那么容易……她忽然灵光一闪,这分明是在暗示什么!
「糟糕,快去看看那两个使者还在不在!」
说完,她带着一队卫兵快步走向安排落日国使者的营帐,打开一看,陈飞扬倒在帐子中间的地上,周围还有不少他的家将,都是被点了穴道且捆了个结结实实。
看到她带人进来,陈飞扬的脸上有丝尴尬,他刚才带了人想把使者偷偷抓起来,不料反而受制,现在还要被凌千骆救起。
她查看了一下,殷夙傲和流影已经不知去向,看来那个流影果然是故意暗示她来的。她的眼中又是一丝懊悔,为什么老被他牵着鼻子走?
随手抽出贴身佩剑,给羞恼得满脸通红的陈飞扬松绑,谁知才松绑他就跳了起来。
「凌千骆!你是不是通敌!为何我们才受制你就来了!」
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示意手下帮其他人松绑后,一言不发地回头向外走。
陈飞扬跟在后面叫嚣,「怎么,心虚地不敢说话了?为什么那两个使者今天会不见了!是不是你放走的?」
凌千萝顿了一下,回身平静地看着他。「不是陈将军一大早来拜访两位来使的吗?他们是怎么走的,我想陈将军是最清楚的吧。」
「你……」陈飞扬没脸说他才刚进营帐,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令手下绑住里面的人,就被人点了穴道,然后被一个一脸笑咪咪的家伙捆了个结实。仔细一看他居然是昨天那个倨傲的小子,而那个昨天一直低头的使者则凉凉地坐在一边看戏。
凌千萝对着他摇了摇头。难怪殷夙傲敢单凭两人闯敌营,这样身手不好个性还急躁没大脑的对手,连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叹了一口气,她快步走向了望台。
四处打量后,果然看到两道身影穿梭在冉冉升起的朝阳下,殷夙傲已经安全离开了他们的势力范围,而且就是没有脱离也没什么追逐的必要。
因为她也想在战场上见识一下他的实力,不知道这个敢自称灭神将军的半面鬼将到底有什么能耐?
第四章
「你说什么?!」凌千萝冷冷地看着陈奎,「为什么我不能指挥?」
他微微一笑,「抱歉了,凌将军,是圣旨。」
她一一扫过在场人的脸,一种莫名的悲愤充满心中。
又是圣旨!怕她功高震主,皇上一直在军中安插监视她的人,只要她有一丁点儿看起来像是不受控制的倾向,就会有圣旨以各种奇怪的理由调她回京。她真不知道是该感谢皇上的器重,还是该悲叹为人臣子的无奈。
但是这一次,她忽然很想用一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
望着那个快马加鞭终于「及时」赶到的圣旨,她冷笑地问:「你们有把握对付殷夙傲?」
「凌将军,这是圣旨。」捧着圣旨的公公提醒她,「违抗圣旨可是要杀头抄家的。」
凌千萝阴沉着脸看着圣旨。以前的她太天真了,发誓要保卫凌家,保护皇上与天曦国。
现在才发现这两者根本就是冲突的。
「凌将军,您还是接旨回京吧,皇上和各位娘娘都等着您去和番邦比武呢。」这一次的理由是要她为国争光,打败番邦来访的武士。
她的手握紧了,然后又松开。
「好,我回去,但是在去之前,我要观望这次战斗。」丢下三军统帅的帅令,她从主位站了起来。
穿过表情各异的将士,凌千萝走出议事营帐,面对远处的落日国大军,她忽然很想狂笑。
殷夙傲一定算到这些了吧,所以才说了那句希望她「如约沙场一战」。
「想不到我凌千萝苦心十几年,最后却还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该怨谁?怨逼她成为武将的爹爹?还是怨处处陷害她的殷夙傲?或者……或者怨皇上,怨这个朝廷。
她猛地一甩头,不!凌千萝,你不能丢凌家的脸,凌家没有叛徒!
手提银枪大步跨上她的白练,身影立刻奔向战场旁边的山坡上,等待两军的对垒。身后的陈飞扬连忙带人跟上,他们可是奉旨负责监视这个「通敌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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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国的营帐之中,流影恭敬地倒了一杯酒。
「主子,真如您所料,您的凌将军没有上场,那个陈老狐狸是主将。」
殷夙傲懒懒地靠在虎皮榻上,阴柔绝美的脸上带着些许浅笑,「真不愧是皇上的贴身护卫,马屁拍得不错。」那一声「您的凌将军」听得很舒服。
流影乾笑,「哪里,哪里。」
他好恨皇上啊,他本来在宫里和可爱的小宫女玩得多开心,却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派到这只阴险的万年恶魔身边。皇上的口谕是——千万别让落日国的骄傲把国家玩死了。呜呜呜呜……皇上知道殷夙傲在玩,为什么不直接收了他的兵权?唉,算了,皇上还要靠殷夙傲保住他,又怎么可能敢对他做什么。
殷夙傲当然知道流影的心思,不过自从越来越靠近他心爱的千萝后,就什么事情也没办法夺去他的注意力。
浅浅抿一口酒,回想着她那日饮酒的美态,殷夙傲心情很好地和流影闲聊,「那个陈老家伙还不算狐狸,真正的狐狸你没见过。」
「难道您不是……咳咳,我的意思是……」糟糕,不小心又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流影连忙拍拍嘴巴,继续小心的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