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了,在她昏迷的这七天里,他焦躁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是痛恨弱者的,但是偏偏她示弱的一面却每每让他不忍下杀手。听说这里的温泉对内伤有效,他就带着全部的希望来到这里,如果她再不醒来,那么他可能会回去皇宫把落日国君主的还魂丹抢过来。
第七章
凌千萝望着远方的城门,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日温泉边离开,谢绝了殷夙傲的良马,她坚持徒步走回,一半是她不想欠人情,一半也是考虑到信任的问题。
如果说她衣冠楚楚的骑着良马回到天曦国,任何人都会以为她一定是叛变了,否则怎么可能轻易地逃出半面鬼将的手心。
可是她也多吃了许多苦头,当日殷夙傲带着她已经向落日国走了七日,如今她再徒步走回,这样算下来,她整整离开一个多月了。不过还好,她还是回来了。
拍拍已经有些破烂泥泞的衣裙,她快步走向城门。
来到城门口她就愣了,她以为天曦国的军队会退守天门城的,可是城内不但没有士兵,连战火的痕迹都没。
难道殷夙傲根本就没攻打天曦国的意思?那么军队哪去了?
走进萧条的天门城,一张张欢快的脸,百姓们仿佛在为什么事庆祝。
凌千萝随手拦下一个人。「请问前些日子可有军队经过?」
「有啊,凌将军带着士兵去平了京城的叛乱了。」那人看到散发的凌千萝,视线立刻狐疑了起来。
「你的样子很像是凑将军。」
她皱起眉头。「我是……」
没等她说完,那人又接着笑了起来,「不过怎么可能呢,凌将军正在京城等待成亲呢。」
「你说什么?!」她震惊地追问:「什么凌将军?」
「凌千骆凌少将军啊,他马上要和梁府的千金成亲,虽说国丧不久,但是由于凌将军平乱有功,所以新帝特许成亲。」
凌千萝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国丧?凌少将军?她在此,那么哪来的「凌千骆凌少将军」?国丧又是怎么回事?新帝是谁?朝中的两大势力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他们登基了?
路人趁机离开了,她看着那一张张喜悦的脸。他们的欢乐是为什么?
萧条的天门城居然彷佛被注入了希望一样,天曦国的子民似乎第一次如此的欢乐,只要靠近他们,就可以听到他们议论纷纷。
「暴君死了真好,如今的新帝真好。」
她忍不住又问了一人,「天曦国的新帝是哪位皇子?」
「你从外地回来的吗?新帝是当今九皇子,真是少年天子,仁义贤德,尤其是护国公……」
凌千萝更是吃惊。九皇子?那位几乎被人遗忘的皇子?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成为皇上!
「三皇子和大皇子呢?」
「大皇子在江南叛乱,三皇子被封为王爷……公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凌千萝瞪着一队走过的官兵,领头的一人她认识,那是反叛军的一个小头目。他怎么一身朝廷命官的打扮?
「他是谁?」
「他是我们天门城的新城主,以前是反叛军的参将。」
「你们甘心屈就他?!他是逆党!」她还曾大败他们三次。
路人笑了,「公子一定许久没回来了,朝廷已经放了公文,以前被称为乱党是一时失误,其实反叛军是护国义士,现在已经没有反叛军了,全部都是天曦国的宫兵。」
凌千萝只觉得身体不住晕眩旋转。这是怎么回事?离开一个多月,国家已经改朝换代不说,居然还多了这么多变故,而且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凌千骆」又是谁?
一切答案都在京城。
她望着京城的方向,眼中闪着急切,她必须去找个答案,她预想到的结果不是这样的。
宁可被误会通敌,宁可被责统率不力,或者说她抗旨也行,她都不会有怨言,她回来也不过拚着最后的尊严,求一个顶天立地的死。
她茫然的站在街头,身边人来人往,心中一片悲哀。这是她誓死保卫的国家啊。
酒楼上,阴柔绝艳的男人靠在窗边看着街心的身影,薄唇带着微笑,散发下若隐若现的伤痕,让身边的跟班紧张得要命。
「王子,您好歹把衣服换下,这样……目标太明显了。」
一个月前的那一战,殷夙傲第一次崭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从此天蓝色的长衫,邪魅俊美的外表连同脸上的伤痕,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半面鬼将」的招牌。可是他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在敌国的酒楼上,丝毫不把周遭的窃窃私语放在眼里。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无妨,在这里没有人会不识规矩的。」
流影猛然回身,酒楼不知何时已经用竹帘把他们的角落围了起来,在围起的空间内站着一个清俊斯文的白衣男子,脸上带着春风般的微笑。
殷夙傲懒懒地回头,然后讥诮地扯了下唇角,「难得护国公大驾光临,又岂会有人敢来不守规炬?」
流影的下巴差点掉了。这个年轻温和的男子就是天曦国的护国公风君恩?那个传说中反叛军的首领,而后莫名其妙把懦弱的九皇子推上宝座的传奇人物?
风君恩微笑着坐了下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殷将军,何不坐下与在下把酒言欢呢?」
殷夙傲没有动,只是深思地看着风君恩——这只天下第一的千年狐狸。他没有靠近桌子,只是垂下眼睛继续看着楼下的凌千萝,此刻她正低头下定决心向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立刻向外走去,他可没时间跟个千年狐狸浪费时间。
风君恩叫住了他,「如果我让她自己走进你的怀里呢?」
殷夙傲定住了,他回身看着悠然喝茶的白衣男子,清莲般的男子,却把自己所有的心血拱手捧到一个懦弱的少年面前,现在他会出现恐怕也是为了巩固那个少年天子的江山而来的吧。
「正如将军心中想的那样,在下不过希望将军五年内不犯天曦国而已。」风君恩笑得温和,「然后将军要的,天曦国一定会完整的交到将军手上。」
殷夙傲邪恶地一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或许我要的是天曦国呢?」
「取得这个天下对将军来说太简单了,倒是人心是最难得的,既然将军可以让出落日国,又岂会看上小小的天曦。」
他的确是个很好的说客,殷夙傲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是个喜欢交易的人。」
「在下知道,将军喜欢自己去拿。」风君恩笑容不变。「可是女人是花,一旦错过花期,或许就是一辈子。」
殷夙傲看着他的眼睛,怱然仰天大笑,「好,既然我为她破例无数,多这一次又何妨。」
他等不及了,那样的低喘娇吟夜夜在梦中浮起,在她离开的这些天让他焦躁不安,索性抢先来到天门城等她。
「那么我们成交?」风君恩笑着起身,「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在他离开的刹那,殷夙傲忽然问:「你的女人是那个孩子?」
风君恩顿了一下,然后含笑回首。「能让我们甘心妥协的还有谁?」
望着远去的白影,殷夙傲的眼中闪出了深思。是啊,能让他和风君恩这样的男人妥协信念的,除了心爱的女人,天下还能有谁?
流影终于咽下口水上前苦笑,「主子啊,您不会跟那个男人做交易吧?」
「你可以告诉宫里,我不介意。」殷夙傲漫不经心地踱回窗边,然后忽然从窗边跳下。